雲崢額上青筋一跳,他差點想用罵調皮小表頭的語氣好好教訓這丫頭。
「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隨便翻長輩的東西?」
她正覺得有點委屈,雲崢撫著額頭,「也許那已經過期了。」他試著露出和藹可親的大哥哥微笑。
「我確認過,那是幾個月前買的。」
「……」也許是他一開始的訓斥就起了個讓人尷尬的開頭,但這小妞真是越來越白目。「也許……長輩……」他特別強調長輩兩個字,「最近看開了,有需要。我想你最好放回去。」然後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某人的眼楮亮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一心幫長輩準備的舉動找藉口,反而越描越黑。
看來他該好好反省,為什麼「小緋在她舅舅的櫃子里發現」這個事件的句子里,他的重點放在「舅舅」而不是「」——但那是因為偷拿跟偷拿長輩東西兩者相比,在他的觀念里當然是後者較嚴重啊!誰知道兩人辯著辯著,話題的方向也開始尷尬起來……
秦緋雲的小臉又亮起了八卦與莫名興奮的神采。
換個角度想,至少她轉移了注意力,這該高興嗎?
「你覺得舅舅為什麼買它?他能跟誰用啊?」舅舅身邊是不缺對他仰慕的女人,但是他一向盡可能保持禮貌和距離,所以也單身很多年了,難道說……
她有看過學姊的BL小說哦!男人雖然不會懷孕,但是為了避免那個留在那個里導致那個,所以也是需要小套套滴!至于那個那個跟那個究竟是哪個,她太純潔了,不要問她,呵呵呵。
他錯了,他不應該把問題扯到的原主人身上,進而牽扯到「被使用者」究竟可能是誰?
「……」雲崢不想回答。某人的悲情指數已經破表了,為什麼還要被晚輩背地里討論這種極致隱諱的私事?
「小緋。」他又露出嚴肅愛嘮叨的老成臉孔。
秦緋雲立刻投降,「好啦我知道啦,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隱私,和保有隱私的尊嚴對吧?」她立刻很乖地把好奇心丟一邊,「一盒有好幾個,我只拿兩個,還有很多,大不了用完我買新的補回去。」她又露出貓兒笑,小蹭了蹭他只穿短褲的大腿。
雲崢閉上眼,整個人因為大腿上感受到的滑潤觸感而幾乎燒了起來,甚至阻止不了喉嚨深處逸出申吟。
他總是舍不得對她嚴厲,不想她因為被拒絕而難過。
她渴望他,這是多麼讓他高興而且滿足的喜悅。男孩子可以大大方方地坦白自己血氣方剛,有性沖動,于是一點也不害臊地搜集那些滿足好奇心的書籍與影片,不被約束地大膽討論,甚至帶著揶揄又有點惡意的玩笑意味,女孩子又為什麼只能被訓戒要無視自己的?訓戒除了滿足男人的需要之外,自身只能表現得有如聖女,否則就是yin蕩又下賤?
男人貪心地想要貞女與蕩婦的合體,要求女人保持貞潔,可悲的是連女人自己也這麼變態地要求女人,那種在人前表現出一點點女人味和挑逗的女人,她們憤恨地鄙夷她,用男性的教條當貞操帶來壓抑自己,也壓抑同性,到最後只學會在床上像條死魚,再來血淚控訴男人都管不住小頭,無怪乎文人形容世間都是痴男跟怨女——痴漢般的男人跟只會抱怨的女人。
在他心里,她的渴望是一種美麗的回報,他只有滿心的歡喜。
但是時機不對。
秦緋雲幾乎是興奮地,臉蛋紅撲撲,看著短褲底下的小山越來越高,她忍不住伸出賊貓爪子,雙眼晶亮又笑咪咪地,顯示她非常想要一探究竟。
他抓住她,像捕獲一只頑皮的小獸般將她困在懷里,並且確保她的小不會亂蹭。
「你答應過我,你還未成年……」
「才剩兩個月!」
「……」他差點忘了,本來只是以十八歲當藉口,事實上最完美的情況是等他們都完成了學業,他有能力養她的那時候。有時想想他真的覺得十八歲這個限制很可笑,換來的只是一堆小表自認他們心智已經有二十八——哦,但是處理事情的能力有二十八了嗎?還是要爹媽幫忙擦?有沒有十八歲根本不是重點,他自己都養不活了,要怎麼給她一個最起碼的保障?
他把她抱在懷里,讓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肩膀,臉頰蹭著她的。
「我不希望你受傷,小緋,再等等好嗎?」最起碼,等他們都畢業了,就算真有什麼萬一,至少不用背負學業未完成的包袱——這個包袱可大可小,影響的是未來還有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各種防護措施都沒有百分之百,一旦有了萬一,遭到學校處分與家人的不諒解,賠掉的可是三個人的人生。
秦緋雲有些悶悶不樂。有時冷靜想想她明白他的顧慮,但在那當下總有一種自己是一頭熱的沮喪戚和不確定感。
原來,熱戀與真的會讓人智商降低,在那一刻突然因為無法成為對方最親密的人而質疑著愛情的濃度。
短短十多年的歷練可能無法讓她明白,真正的濃烈其實平淡如水。
雲崢嘆著氣,吻她鬧著小別扭用後腦對著他的發頂,然後顫抖著手在她滑女敕的大腿處游移。
秦緋雲總算轉過頭瞪他,他笑著低下頭,以著壓抑的熱切吻住她的唇。
他第一次用這麼窒息而緊迫逼人的方式吻她,讓她幾乎懷疑自己會在下一刻化為一團顫抖的火焰,那讓她急切地以驕蠻的方式扭動腰身脅迫他。
然後他只能羞恥地抱住她,任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小情人緊緊纏著他撒嬌。
那天他們兩個一前一後地偷偷下樓回浴室里整理一身狼狽,秦緋雲還負責把風呢。雲崢洗好走出來時實在連看她的勇氣都沒有,這妮子卻沒事似地,笑嘻嘻地抱著他猛親,直到剛進門就被閃瞎眼的某人不客氣地發出輕咳聲。
「兩位都還未成年吧?年輕小爸媽不好當啊,叔叔我有練過,好孩子不要學……」
不良中年男不明所以卻酸溜溜的一句警告,讓兩人都心虛了起來吶!
斑三畢業後的聯考前夕,雲崢經歷了他人生最難熬的一段經歷之一。
其實,他早就想過這一天。雖然楚素弦憑自己的人脈,為雲崢的母親找到能給她長期護養的醫院與良醫,可是當年那麼長時間的窮困和過勞,早就讓原本就已經不能有任何怠慢的疾病變得回天乏術。雲崢被楚素弦收養的這幾年,醫生們也只能盡可能地調養她的身體,根治是無法了,只有讓她不再惡化,可是那就像挽留落日一樣,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他們只是在跟死神討價還價罷了。
雲崢知道,母親多想再挨一段時日,至少等他聯考完,不要造成他的情緒干擾。
母親很努力地一天一天撐下去了,努力到他都感到心疼,可當她的手最後仍是無力地從他手中滑落,心音歸于平靜,他還是不敢相信他不敢想像的一刻真的到來了。
曾經,他忍耐著被打到鼻青臉腫,斷了不知幾根骨頭,保護著母親撐到楚天行把他們救出來的那一刻。他以為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麼比那一夜更讓人無助,多年來過到許多困難,他總是想著那天的遭遇,讓自己擁有更多勇氣一一度過難關,可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還不夠堅強。
他不習慣哭泣,也不習慣沮喪,默默收著母親在病房里的遺物,表情淡漠地像把一切情緒與外界關懷摒除在外。
秦緋雲什麼也沒說,靜靜在一旁幫著他。
病房里擺了許多相框,甚至還有一本厚厚的相本,這是這幾年秦緋雲一有空就拍下關于他的照片,洗出來給母親看,還在照片背面寫下日期與注記,讓病臥在床榻上的母親也能分享他的點點滴滴。他曾經痴痴地望著母親與秦緋雲一起翻著照片,說說笑笑的畫面,覺得自己已經幸福得再也沒有什麼要求了。
雲崢忍耐著刺痛的眼,把照片收到行李的最底層。
秦緋雲在離開時忍不住回望著空無一人的病房,風從窗外卷了進來,白色窗簾像要道再見那般地舞動起來,大地悄然無聲地嘆息,白雲善體人意地遮住刺眼的陽光。
病房里的一切,好像突然間褪色了那般,多年來每周總要來拜訪幾次,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這里的一景一物,卻從沒想過道別就是這樣的光景,這病房里曾有的任何回憶都注定要從此塵封。
她喉嚨梗住,怪自己沒能把這一切拍下來。許是如此,後來才養成她相機不離身的習慣,她總覺得如果那天她能拍下來,或許能得到一點暗示,也許阿姨在那里看著他們呢。
我會照顧他的。她默默地對著病房說道,然後才轉身追上雲崢的腳步。
雲崢很沉默地打點著一切,雖然楚素弦幾乎包辦了所有重要的事,盡可能讓他有時間念書,但他好像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斗志。
秦緋雲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在這時逼他,告訴他,考上第三心願,阿姨會很高興的。
她沒那麼說,畢竟依她對阿姨的了解,她並不是個會逼兒子非要念第三心願不可的人啊。他的沉默讓她擔心了很久,只能默默陪著他,不發一語。
聯考前三天,秦緋雲社團的學妹幫她把留在社團教室的一些作品和東西拿了過來。本來秦緋雲打算自己去拿的,因為雲崢的事卻忘了。
秦緋雲請學妹留下來吃點心表達謝意,順便聊著未來社里的新計劃。二年級那年社里多了三名生力軍,之後一切好像就這麼上了軌道,三年級她接下社長位置時,社員人數已經非常創舉地破了個位數,而且她和社員們不只積極參加各項比賽,拿了幾個還不錯的獎項,也在各自有興趣的領域里把攝影的技術給應用上,相當程度地做了不錯的招生廣告。
送走客人後,雲崢下樓來,秦緋雲回到客廳時就看見雲崢愣愣地看著那張被裱起來的「永恆之光」。
當年的評審說,雖然不是很完美,看得出攝影者是生手,但卻是一張讓人瞬間心靈被淨化的作品,也看得出攝影者與被攝影者,那一瞬間讓人動容的溫柔心思。
照片洗成了黑白色調,讓光影的魔法更有力地直透人心。照片里雲崢因為前一晚打工太累,不小心趴在病床邊睡著了,母親笑著替他披上外套,一手溫柔的撫過他的發。窗外夕陽的余暉描過母親的臉龐,好似在她周圍灑下一圈光輝,那抹理解與包容的淡淡微笑,那麼寬容慈愛。
那魔法也穿透了他的心,刺破了那繭一般重重裹住自己的偽裝,早已漲滿的悲傷與懷念終于潰堤,多日來用冷漠與麻木勉力築起以保護自己的心牆瞬間瓦解坍塌。
秦緋雲張手抱住他的同時,他再也克制不了地讓淚水奔流。
明明在告別式時他能夠忍住眼淚的……他在照片前跪了下來,沉默的嗚咽全埋在情人的懷里,像要用盡所有力氣那般,把悲傷洗盡。
那是一場屬于他的,只有他和心愛的人的真正告別式,把所有眼淚和痛苦掏空,明天必定是嶄新的一天。
出乎意料的,也許是母親在天上庇佑,又或許是老天想給雲崢一個補償,加上他從升上高工之後向來不曾荒廢學業,雲崢考上第三心願,是南部一所頗富盛名的國立大學的理工科。在當時台灣的大學密度沒那麼高,只要考上大學就是大事了,更何況還是國立呢。
至于秦緋雲,因為她處心積慮就只想和雲崢同校,結果反而表現得不甚理想,但也如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