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厚含笑的嗓音一出現,韓小喬臉色一變,猝然轉身,但因轉得太快,她繡鞋一滑,差點沒摔下池去。
好在他動作夠快,一個掠步手臂一伸,扶住了她的縴腰——但也僅于此了。
她臉色蒼白,看著他刻意欺近的美麗臉孔,他想做什麼?
這男人唇角帶著勾魂般的促狹笑意,渾身上下散發足以讓女人神魂顛倒的誘人氣息,真的很罪過哪。
「謝謝……」她微喘著氣,急急退離他危險的懷抱,靠自己的力量挺直了身。
他濃眉一挑,微微一笑,「剛剛夫子才哭得涕淚縱橫,怎麼一會兒就眉一笑?有什麼好笑的事可以跟本貝勒分享分享。」
「沒,沒有什麼好笑的事,只是想到一首詩詞,頓覺心胸開朗。」她胡亂說著,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又來找她了?
「詩詞嗎?很好,說來听听。」
怎麼辦呢?她心跳如擂鼓,在腸枯思竭下,只能硬著頭皮吟了一首——
花明月黯飛輕霧,今宵好向邊去。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書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她念完了,他卻不語,四周忽然靜悄悄的,只听到向聲鳥啾聲和輕風拂來時葉子拍打的沙沙聲。
「念完了,我去書房了。」受不了這詭異的和寂靜氛圍,她不安的想閃人,沒想到他一個箭步上前阻擋她的去路,她一抬頭,竟見他臉上盡是曖昧的神色。
「這一首是南唐李後主的‘菩薩蠻’,寫的是李後主與小周後的幽會,再說白一點,就是一個偷情少女的心情……才高八斗的小喬夫子是在暗示些什麼?」
天啊,韓小喬粉臉驀地漲紅。
她哪知道?這詞是主子每回要跟男人共度雲雨時總會喃喃念著的,她也只感覺那像是在期待什麼的心情,听久了就記住了。原來當中意思居然是如此,主子的確是跟男人在偷情……
這女人竟然在他離她這麼近時還能思考?!鎧斳貝勒有點不快,惡作劇般的愈靠她愈近,目光灼灼,直到臉龐與她長而卷翹的睫毛都快要踫觸到。
韓小喬陡地往後退,他卻又上前一步,她急得又退兩步,滿臉困窘,「爺靠這麼近,實在很不合體數,男女授受不親。」
「你只想到這個?」他煞有其事的搖搖頭,「我想的卻是‘習慣成自然’,瞧,我們現在面對面,你沒哭了,這不是很好的開始?」
她一愣,「不是的,我不哭是因為貝勒爺已信誓旦旦的說不會找我,所以……」
「我是說過,可不知怎的,剛剛我一人獨處時,腦海里想的全是你哭得楚楚動人的模樣,讓我益發心疼。」說著他的手還撫著自己的胸口。
楚楚動人個頭!她那樣子根本像瘋子好不好!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近日涵英格格就要來府上小住,如果我找不出個好方法讓她知難而退,也許皇上就會指婚——」
「爺這些話該跟你那些侍妾說去,怎麼都輪不到我,我該走了。」
他怎麼肯讓她走,一個閃身仍是擋住了她,「她是天之嬌女,而你是才女,還擁有過人的容貌,我想來想去——」
「貝勒爺,人各有志,我一點也不想當你的偏房,請你別浪費我們時間了。」她連忙打斷他的話,也覺得他真的好頑固,已經听不懂她的話。
他勾起嘴角,「你又怎知自己只能是偏房?」
「對,我連偏房都做不來。皇家定有門第之見,我跟爺注定沒有未來,所以我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古來子女婚姻都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已無父無母,本貝勒正好替你作主,了結你一件人生大事。」
「但我說了我不想成親,一旦成了親,即使才華如何卓爾不凡,也只能安分守己的當個人妻,柴米油鹽醬醋茶,逆來順受的過完一生,我不要。」
「你可以不要,因為我們會過上相濡以沫、詩書同樂的美好生活。」他雙手突然握住她的柔夷道。
她頓時瞪大眼,低頭看著兩交握的手,想也沒想就要抽出來,沒想不到他竟然惡劣的握得更緊。
「放開!」
鎧斳漂亮的明眸閃過一抹笑意,他看得出來,她對他突然表示的動心快嚇死了,不過這也是她活該,她若沒整他,他還不見得會對她產生興趣,基于禮尚往來,他總得「回報」她一些。
她結結巴巴的瞪著他又逐漸靠近的俊臉,「爺……你別開、開玩笑了,我又要哭了……我的情緒快要失控了,真的。」
「俗話說‘夫貴妻榮,夫賤妻辱’,又雲‘人間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這兩句話對男人而言同理,花心如我,從未想到有這麼一天,短短數日的相處便被你降服了。」
他含情脈脈的看著她,那模樣說有多深情就有多深情,這可是他的強項,是女人都會沉醉其中。
但這可不包括韓小喬。
韓小喬簡直快要罵人,她降服了誰?他言行輕佻、沒個正經,但莫名其妙的,她的心跳仍為此紊亂到不行。
「請……請貝勒爺別再嚇我了,我說,我一慌亂就會緊張,情緒就會開始無法控制,我會……嗚嗚嗚……想哭……」
也是開始哭了,而且一樣哭得驚天動地,大有要流完一大缸淚水的態勢。
他皺眉,「別又來了。」
「貝勒爺,我求求你……世上美人何其多,我志在文學……嗚嗚……不想成為……一個……與眾多人事一夫的女子,我會飽受折磨,身心俱疲……屆時何來心思寫詩填詞……」
她哭得還真像回事,此刻撇去煩躁的心,他仔細听來,她哭的事由的確似假還真,難怪他會被誆。
「好好好,甭哭了,雖然不舍,但我想請問……當一名夫子,是否該誠實對人,心口如一?」
「嗚嗚嗚……當然啊。」她假哭太久已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但試著往左走,他也不著痕跡的往她的左方走,她再哭著往右走,他也照樣擋住她的去路,害她哭得喉嚨都有些疼了。
還是不誠實啊……那麼就怪不了他了。
他微微一笑,緩緩的道︰「本貝勒知道有個方法,可以讓女人不哭。」
「是嗎?咳咳,嗚嗚嗚……可是、可是我已經無法控制了……」
「是嗎?這方法絕對好用。」
話語乍歇,他就冷不防吻上她嫣紅的唇!
韓小喬驚愕地瞪大眼,呆到根本忘了要推開他。
鎧斳沒想到她的唇如此甜美,忍不住愈吻愈深,通常他習慣將一個美人吃干抹淨,可惜此刻只能專攻一個地方。
他難得自制,沒有輕易順從被撩起的,不只因為她是夫子,更因膽敢在他面前裝瘋賣傻,把他耍得團團轉,因此他不急著把她一口吞掉,反而想慢慢品嘗。
他唇舌糾纏,吮吸著中的香醇甜蜜,欲罷不能。
韓小喬快要喘不過氣來,她心跳怦然,雙腿虛軟,腦袋一片空白,但除此之外,她的心從未鮮明的震蕩過。
終于,鎧斳嘗夠了,依依不舍的退開她的唇,卻見她雙頰酡紅、雙唇紅腫,仍呆愣著回不了神。
她這模樣好可愛,他笑道︰「果真有效。」
被吻喘到不行,她仍狀況外。「什、什麼有效?」
「咱們嘴對嘴便治好你動不動就哭的癥狀,不是有效嗎?還是你要再來一次?我不介意。」
是,他是一點也不介意,但他發情,她可沒有。
她睜大了眼,殘存在眼里淚水此刻終于因羞憤滾落眼眶。
他眼明手快,一手撫上她臉頰,止住淚珠的滑行,語帶疼惜的說︰「你哭了?看來我們得再來一次了。」
拜托,她已欲哭無淚了好不好!平白被他佔了便宜,還師出有名咧!
在他態度輕浮地再度傾身時,她急退三步,用手抹去淚水,吸了吸鼻子,「貝勒爺想試可以找別人,我相信很多女人會很開心的。」
「真是太神奇了,夫子不僅不哭了,還能冷嘲熱諷,就不知再試一次會是什麼情形?」
瞧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她心跳加劇,只能退後一步又一步,「我真的要去上課了,小榜格在等我呢。」
像身後有鬼在追,她說完飛也似的跑回了書房。
鎧斳撫著唇瓣,熾烈的眸光看著她跑遠的身影,沒想到反將她一軍的滋味還真不賴,他甚至意猶未盡。
這可是頭一回,他對一個女人有了眷戀的感覺。
韓小喬一回到書房,在又羞又怒的情況下,又見到小榜格眼帶賊光的笑看著她,于是深吸一口氣,不悅地道︰「我要罰你抄寫,懲罰理由是你撒謊,無中生有。小小年紀就會陷害人,日後長大還得了!」
小芙蓉怎麼可能寫?「你跟叔叔貝勒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她對這個比較有興趣。
「什麼也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還是你不想有?」她氣呼呼的走近問。
韓小喬將毛巾放在自己微腫的唇瓣上遮掩,「是我不想有。」
「為什麼?叔叔貝勒到底哪里不好?」
「他又哪里好?」她受不了的反問。
「只要是女人都喜歡他,只不過年紀太小的……他才不要她喜歡。」小芙蓉回得可直接了。
這話有玄機,韓小喬的眼眸轉了轉,「天啊!你在吃醋?!是了,因為那些女人,他沒空陪你,關心你,是不是?」
「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小女圭女圭,誰要他陪?」小芙蓉粉臉燒紅,極力否認。
「格格是個膽小表,希望貝勒爺關心你,自己卻不敢說出來。」
「胡說!」
「我沒胡說,像我也會想要家人關心,愛我。」韓小喬想女乃女乃,不知她老人家一切都好嗎?主子沒為難她吧?
「丟臉!像個小孩討愛,也不怕別人訕笑。」小芙蓉一臉嫌惡。
「有什麼好怕的?只要自己覺得快樂就好,而且被需要的感覺很好,這是我女乃……呃,我過世的父母說的,他們還說,人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想到、知道有人愛著自己,那麼不必在意他的想法,好好的做自己,努力生活下去就對了。」
她真誠的看著這個等愛的孩子,露出理解鼓勵的溫柔笑容。
「所以,不用管別人,這是你跟你叔叔貝勒的事,你盡避要他愛你,關心你,霸道也沒關系,但要記得自己也得付出同等的愛與關心。」
小芙蓉怔怔的看著夫子,她從來沒想到可以這樣,也沒有教她要這樣,這夫子好像真的是絕世才女,能解惑呢……
不過,她是不會給贊美的,她可是格格呢。「多事什麼!」她撇撇嘴角。
韓小喬發現小榜格的眼神充滿期待,明白她應該听懂自己的話了,然而她接下來的話嘛——
「倒是夫子你,裝哭鬧、裝驚嚇,真不誠實,當什麼夫子?」
她驚訝的瞪大眼,「你、你知道了?那你的叔叔貝勒?」
小芙蓉笑得可賊了,「我跟他說了,但他信不信我不知道。」
「你!」怪不得他莫名其妙的就親她。
懊惱的回想起他大膽又過分的舉止,韓小喬不禁心跳加速、身體發熱,兩頰滾燙得幾乎又要冒煙了。
「奇怪,小喬夫子臉怎麼那麼紅?」小芙蓉狐疑的盯著她看。
「沒事。我們翻、翻開書,讀看看第幾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