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這麼做太惡劣了,她一定要說。
對,就今天晚上吧,她需要凝聚更多的勇氣,或許……再一次明明白白的與他當一夜夫妻之後。
因為,她想清楚記下他愛自己的時候,也確定自己此生只會有他這麼一個男人,只是無奈他們無法攜手到老……一想到這里,她的心揪得更疼了。
鎧斳俐落的幫她編了發,沒料到他不僅貌似女人,也有一雙巧手。
「餓了吧?我叫人送吃的進來。」他溫柔的問。
韓小喬忍住心中澎湃洶涌的情緒,搖搖頭,「不用了,我們去大廳吃吧。」此時兩人同房的事可能已經傳遍府中,若連早膳也在房里用,豈不讓人笑話直待在房里縱欲嗎?
看出她的羞慚,他笑擁著她離開房間,往廳堂方向走去。
就在兩人走到蓮池旁時,韓小喬突然煞住腳步,同時間感到手腳虛軟,若非鎧斳的手及時撐著,她肯定會因為太過驚愕而跌坐地上。
發現她在顫抖,他蹙起眉,「怎麼回事?」
懊來的總是會來,她怔怔看著在對面曲橋上,讓管事引領著朝他們走來的美麗女子,一顆心整個跌入谷底。
輕風拂來,蓮池旁的翠綠楊柳隨風飄蕩,她知道,自己在這里的幸福日子結束了,因為她深埋在心里的謊言,終于再也留不住了……
終于見上面了!
葉雯巧笑倩兮地看著呆若木雞的韓小喬,刻意將一雙白玉小手擺放在自己已然平坦的肚子上,就是在提醒她,主子的麻煩解決了,她也該滾了。
那一碗加重藥效的墮胎藥,讓她差點香消玉殞,但至少小娃兒沒了,後來她在床上連躺兩個月,天天三碗湯藥下肚,才將身子補回來。
幸好葉府的奴僕對她仍在家中沒有赴京教授一事,雖覺得有問題,也沒人敢多問,直到她派人下山去打探消息,才知道冒充她的韓小喬在京城貝勒府如魚得水,手腕過人到讓堂堂一名貝勒爺跟著她上市集,她說東他即往東,她往南他也只能望南。
不管傳言有沒有加油添醋,但人人都說他們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沖著這一點,就令她盡避身子仍然微恙,也要驅車趕路前來。
「爺,這位姑娘說她是小喬夫子的同鄉,還說她有重要的事,一定要親自當著爺跟小喬夫子的面前說。」
避事跟主子點個頭,鎧斳立即明白,管事已代他試過這姑娘不是練家子了。
「姑娘,他就是我家貝勒爺。」管事又道。
鎧斳不動聲色的看著這名面生的姑娘,對方長得傾國傾城,再加上合宜的素麗打扮相,的確是氣質過人。
但他比較在乎的,是懷里仍在顫抖的韓小喬,再細看那名姑娘隱藏在眼眸中的得意,他已大概猜出她的身分。
「到廳堂里坐下再談,管事備茶。」
「是。」
「我……」韓小喬臉色蒼白,惶然的轉頭看向他。
「沒事,有我在。」他微笑看著她,擁著她往廳堂里去。
不一會兒,三人在廳堂里坐定,茶水也已備妥,鎧斳刻意淨空四周,要下人全守到門外,不許任何人進來。
葉雯深吸一口氣,直勾勾的看著鎧斳貝勒。
天啊!真是個比美人兒還要俊的男人,莫怪韓小喬這丫頭會昏了頭,當她當上癮,忘了自己不過是個冒牌貨。
見他臉色漠然,她冷笑一聲說︰「我現在要說的事可能很匪夷所思,但確實是真的,其實我才是葉雯,她是我的貼身丫頭韓小喬。」
韓小喬身子一震,盈眶淚水立刻滾落臉頰。
「我該請罪的,但這一切都是她的貪心引起。一開始,因為我的身體突染重病,偏偏赴京時日已到,原是為了不耽擱芙蓉格格的學業,才由她先行代為上課,畢竟她跟在我身邊多年,耳濡目染,學識頗豐。」葉雯不顧韓小喬難以置信的淚眼,繼續將自己完美的說詞道出。
「我要她先到這里,還帶了一封致歉的親筆信函,但看來這丫頭為了飛上枝頭當鳳凰,丟了親筆信函冒充我、勾引貝勒爺,如今听到京城百姓說貝勒爺已為她失了魂、丟了心,還即將成親——」
「夠了!」鎧斳臉色丕變,看向頻頻搖頭哭泣的韓小喬,「她說的是真的嗎?你刻意欺騙我?」
「我——」韓小喬正要回答,但在瞥向葉雯時,突然看到她手上有一個熟悉的古玉鐲。
葉雯刻意將玉鐲晃了晃,提醒她要小心應答。
那是女乃女乃的玉鐲……韓小喬嚥下梗在喉間的硬塊,懂了主子的暗示,如果她敢揭穿主子不實的謊言,女乃女乃絕對會有危險。
這個威脅,她無法不理,雙手在桌巾下握成拳,「是,她說的都是真的,我是韓小喬,她才是葉雯,是我太過貪心、是我想……對不起。」她眼眶泛紅,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鎧斳一臉震驚,看著她的眼中充滿不可置信,「你竟敢如此膽大妄為?」
韓小喬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淚水在眼里直打轉,只能任他誤會她。
「她無話可說了。她太過貪婪,好在老天有眼,讓我披星戴月、風塵僕僕的及時趕來阻止,否則一旦拜堂成親,貝勒爺也會成為眾人的笑柄。」葉雯長長嘆了一聲,正要繼續發表高論時——
「韓小喬嗎?你騙我!你該死的竟然欺騙我?!」鎧斳倏地咬牙切齒的朝韓小喬咆哮,這一聲怒吼驚天動地,把葉雯嚇了好大一跳。
韓小喬哽咽的搖頭,「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有苦衷?是什麼?說!」他抓著她的胳臂,用力搖晃她。
她怎能呢?她是有苦難言哪!
「她怎麼說得出來?她肯定是有計劃的,甚至在心里詛咒我的病沒救了,好讓她可以一輩子留在這里享受榮華富貴,得到貝勒爺的愛與恩寵——」
「夠了!我一點都不想听!」鎧斳忽然又喝道。
葉雯身子一縮睜大眼。他竟然吼了她?!真是的,又不是她欺騙他,干麼把氣出在她身上?她的臉一沉,心里大感不悅。
看著淚如雨下的韓小喬,鎧斳突然揪著她的手臂起身就往門口走,他粗魯的推開門,看著門外面色凝重的管事,顯然剛剛在里面發生的事,管事也都听到了。
「把韓小喬關到地窖去!」他憤怒的下令。
快步追上來的葉雯一听,眼中閃過一道得意之光,嘴角微微勾起。
韓小喬則低頭落淚,是她活該,怨不了誰。
避事本想求情,但一見主子臉上從未有過的陰郁之色,他也只能無奈的看著韓小喬,「請往這里走,小喬夫子。」
「嗯。」
韓小喬哽咽的跟著管事走,突然一個小小身影咚咚咚迎面而來,上氣不接下氣的,笑容甜美地抱住了她。
「小喬夫子,你到底答應叔叔貝勒了沒?嫁是不嫁啊?」
「小榜格……對不起,我騙了你,我不是葉雯、不是你的夫子……對不起。」她哭泣的向小榜格認錯。
小芙蓉一臉莫名其妙,但見小喬夫子在哭,叔叔貝勒的臉色也很難看,還有一名陌生的美人兒,這……
「小蓉,她說的是真的,我現在要將她關到地窖去,看要如何處置。」鎧斳繃著一張臉道。
「不!不許關她!」小芙蓉忽地擋在韓小喬身前,握著拳頭大叫,「我管她是不是冒牌貨,她給了我關心、給了我愛,甚至……」說到這里,她忍不住哭了起來,「就連原本不在乎我的叔叔貝勒,也因為她重視我的存在,會陪我讀書、陪我吃飯……我能感受到她對我是真心真意的,她對每個人都好……」
「你是芙蓉格格吧?她騙了你們,她不誠實,為了貪圖榮華——」
「你是哪根蔥啊!」小芙蓉氣呼呼地朝葉雯大叫,「事實絕非你說的那樣。還有,只要誰敢說我的小喬夫子壞話,我就跟誰拼命!嗚嗚……就算是叔叔貝勒也不成……」說到後來,她又哭了起來。
韓小喬感動又激動,眼淚也是流個不停,「小榜格,對不起,我不值得,你別讓貝勒爺為難——」
「不管!我不管……」
小芙蓉幾近尖叫,鎧斳驀地一個身形飛掠,手指一點,她頓時昏睡過去。
他抱著她,冷冷看著涕淚縱橫的韓小喬。
「對不起……」除了這一句,她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
「這個道歉來得太晚,我被你耍弄夠了!」他語氣冰冷的說。
她瑟縮了子,低下頭無言以對。
鎧斳一轉身,將被他點了睡穴的小芙蓉交給管事,指示管事跟兩名丫頭帶小榜格回房去後,一時間,四周靜得只听到風聲。
「來人!」突然,他又是驚天動地的一聲咆哮,令每個人都震了一下。
兩名小廝連忙奔過來,拱手上前,「爺。」
「把小……韓小喬關到地窖去,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去見她!」手指著她命令。
「是。」大多數奴僕不是很清楚發生什麼事,但他們都想替韓小喬說話,只不過在看見貝勒爺臉色鐵青後,也不禁心一驚。
一向漫不經心、對奴僕們也是笑咪咪的貝勒爺何曾如此暴怒過?發現事態嚴重,眾人要說的話也只好吞進肚里了。
「現在,全給我離開,馬上!」
鎧斳怒不可遏的大吼,一下子所有人便急急退下,只剩一個人留下,就是自以為是的葉雯。即使眾人好心提點,請她先行離開,她卻仍優雅的朝他們搖搖頭——
她需要安慰爺啊。
她輕移蓮步走到他身邊,溫柔的道︰「貝勒爺,往好的方面想,至少——」
「請葉姑娘先行離開,本貝勒想一人獨處。」
她一愣,「可是我、我想安慰貝勒爺,此事實因我而起的……還是,要不要我吟詩——」
他黑眸倏地一眯,沉聲打斷她,「姑娘覺得我現在有心情听嗎?來人!備房讓葉姑娘休息。」
「是,葉姑娘請往這里來。」一名小廝才閃遠到一半,急急的又跑回來。
葉雯勉強擠出笑容退下,心中直犯嘀咕。但沒關系,她才是正牌的、才高八斗的才女,還怕贏不了他的心嗎?
地窖里,只有火把幽微的亮光,可韓小喬看出這里顯然不是關人的地方,因為放置了許多陳年老酒,卻不見床或牢房,間接證實了鎧斳貝勒述說過的童年過往並非騙她的,她才是真正的騙子……
此刻,一見他也下到地窖來,以一雙神情又痛苦的眼眸看著她時,她的心更痛了,也更覺得不舍。
「你有苦衷吧?我相信我的眼楮、相信我的心,我要你說實話。」
她怎麼能說?如今主子既然敢上門來,絕對有十足的把握,她只要敢輕舉妄動,她女乃女乃或許連老命都沒了。
于是她咬著牙、忍著淚,仍然只有一句,「對不起,千千萬萬的對不起。」
他霎時面如死灰,「我對你掏心挖肺,就只值這句話?行,你真行。」
見他轉身離開後,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滴落而下,他聲音中的悲涼與痛楚她全听見了,是她讓他好不容易敞開的心又受了重傷。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要說出真相,但只要一想到萬一女乃女乃出了事,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便痛苦地打消坦白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