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洛寒渾身散發出森冷肅殺的氣息,原本濕透的蟠龍綿袍已經被他用內力烘干,但是衣袖早已被鮮血染紅,上面更是不滿皺褶,他步履紊亂匆忙,面色蒼白陰沉的來到清苑閣。
清雅正在軟榻上酣睡,宮女秋兒慌慌張張的進來稟報,她赫然轉醒,微睜開睡眼,玉指拂鬢發,秋兒伶俐的將她扶起,稍做一番梳妝,娉婷之姿佇足在門口,美眸瞧著遠處,漸行漸近的高大身影,唇角勾起一抹醉人的優美弧度。
秋兒低首,站在清雅身後,打心底替主子開心,最近,皇上常常來清苑閣小坐,偶爾,也會留宿在此,漫夜繾綣,而且今晚主子剛從皇上的壽宴回來,皇上就緊跟著來了,看來,得到皇上的獨寵,定是指日可待,要是能坐上那四妃之一的位置,她這個丫鬟都能揚眉吐氣了呢。
近在咫尺,但他臉上冷凝的表情,明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清雅收斂起臉上的淡笑,看著有些蒼白的薄唇,秀眉輕蹙,不禁迎了上去,微微低首,盈盈俯身,
「清雅參見皇上……」
話音未落,瞧見他指間中,滴滴答答流下的鮮血,一張俏臉失了原本的粉潤,怔忡一瞬,粉唇微顫︰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
離洛寒淡淡回應︰
「不礙事。」
清雅心中一悸,趕緊吩咐秋兒備藥箱,秋兒躬身,迅速的跑了進去。
離洛寒大步走進廳堂,清雅緊隨其後,他冷面落座,黑眸緊眯,薄唇緊抿,一股無處發泄的暴戾之氣隱隱浮現。
幸虧他及時將寒氣壓了下去,否則現在後果不堪設想,但面色依舊是蒼白的慎人。
清雅暗咬紅唇,忘記分寸的撩開他的衣袖,一個深刻見骨的咬痕赫然出現,讓她倒抽了一口氣。
秋兒拿來藥箱,放在桌幾上打開,「主子。」
清雅眉睫微顫,失了原有的冷靜,指尖在眾多藥瓶上掠過,最後,拿出一個白玉瓶,擰開,將藥粉撒在傷口上,麻利的用紗布包扎好。
收拾完畢,廳內寂靜無聲,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凝滯。
清雅看著離洛寒,見他坐在椅上一語不發,陰寒著俊臉,不禁輕聲道︰
「皇上心中可是有何煩心之事?」
「清雅,朕倒寧願你一直裝傻,有時候,太聰明的女人,會讓男人心生厭惡。」
離洛寒黑眸微眯,端起她的下巴,冷冷說道︰
「窺探朕的心思,只會讓你死得更快!」
「皇上太過偏執了,並不是所有女人都如皇上心中所想,全是虛偽,淺薄,狠毒之人。」
清雅嘆了口氣,緩緩道,她本出生于書香門地,無奈家道中落,雙親亡故,被寄養在舅舅家,舅媽嫌她糟蹋了她家的糧食,正好當時招宮女,她就進宮來了,也好過整日被舅媽打罵。
幸而她被派來伺候皇上,乖巧溫婉的她後來又得寵幸,幾夜侍寢,從一個小小的宮女成為了美人,成了這個清苑閣的主人。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由最初的惶恐變成了期待,每晚在期盼中等侍他來臨,情愫一發不可收拾,即使,明知道自己永遠都無法得到他的真心,但還是忍不住,深醉在他深情凝望的眼眸中,無法自拔。
她生性雅秀,不會妖媚惑人,也不去爭奪不屬于她的東西,就那麼默默地守在他的身邊,無欲無求。
離洛寒喜歡的就是她的無欲無求,每每有煩心的事情就會來清苑閣,即使什麼都不說,但清雅卻知道。
離洛寒冷睨著她,這種眼神太過熟悉,她們到底在圖什麼呢?是他位高權重的身份帶給她們的榮華富貴,是他這個人,還是這顆已經早已腐爛的心?
「清雅,朕將你從一個宮女變成了朕的女人,讓你卷入這復雜的後宮爭斗當中,你覺得痛苦嗎?」
離洛寒黑眸中的暴戾散去,隱隱泛著冰寒的薄霧浮現,薄唇微勾,嘴角的笑既冷邪又陰森。
「若沒有遇見皇上,清雅的心還是屬于自己的,但是,上天讓清雅遇見了皇上,心不由己。」
清雅淡笑,字字珠譏,
「皇上的痛苦來自于幼時的遭遇,過去的已然過去,無力回天。但是,皇上帶給別人的痛苦,卻是可以避免的,皇上何不解開心中的那道枷鎖,讓自己和別人,都得到解月兌。」
「朕不需要你來教。」
離洛寒眼眸一怔,他有種被看穿的悲哀。
「皇上的執念太深,終有一天,會後悔的。」
清雅原本不想說這些,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說,不過問後宮中的大小事,並不代表,她的心盲,她已經看出皇上對皇後動了心,卻是源于恨,帶著一種病態,扭曲了他的人性。
長此以往,皇上不光會變得更加冷血無情,更會將他整個人毀了。
離洛寒惱怒于她眼中的憐憫,劍眉緊蹙,大聲怒呵道︰
「不要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來教訓朕,朕所做的事,絕不會後悔。」
說完,便拂袖離去。
清雅癱坐在椅子上,有種身心疲憊的感覺,秋兒望著皇上離開的冷然背影,不由怔忡的看向主子,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把皇上氣走了?
清雅看著已然消失的身影,重新躺回軟榻,深深地閉了閉眼,該說的,不該說的,她都說了,即使是那麼微不足道,但是能只要皇上能听進去一點,也是好的。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不知道皇上何時才能看清自己的心,但願等他醒悟的時候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