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的男人跑過來,手中明晃晃的尖刀自上而下,直刺寧初婉的頭頂。
寧初婉抬起手中匕首,刀尖已經頂在了胸口的肌膚上。今生,就這樣結束了吧。
然而,就在這時,「嗖」的一聲響,一支羽箭直射而來,刺穿了男人的咽喉,男人哼也沒哼一聲,仰面倒地而死。
「嗖」、「嗖」又是兩箭破空而來,一箭刺穿一個男人的胸口,另一箭射穿另一個男人的眉心,一個轉瞬間,三個男人,都已做了箭下之鬼。
寧初婉的手僵硬了,匕首還指在胸口,突覺一切都似夢境一般恍惚。
輕微的腳步聲響,一個人緩緩的向寧初婉走過來,臉色俊冷,墨色的眸中,卻蓄著明顯的疼憐。
寧初婉目光所到之處,便望見了他,他,額頭上依舊纏著繃帶,臉上也還殘留著失血過多後的蒼白,似是憔悴,而,他手拿弓箭,一步步走近了,寧初婉卻覺,他的形象,從來沒有一次比此時更高大過。
江遠洌站在她身邊,向她伸手,「都過去了,跟我回王府吧。」
這個男人,是在安慰她嗎?磁性的聲音里,透著的意蘊,不就是濃濃的關切嗎?他,這樣對她,如此的陌生,卻又覺有些熟悉,仿佛,他以往只是將一些情緒藏住了,此時,只是忘了去藏而已。到底,還是幻覺吧,他,怎可能關切她了?
她悵然,顫動的手已握不住那把匕首,無聲無息的墜落了,落在蘇冷身上。她垂眸,望見蘇冷冰冷的身體,酸澀入眼,兩汪淚水又決堤而下。
墨色的眼眸猛的一顫,江遠洌保持著伸手的姿勢,而,此時的她,低著頭,哭泣著,那般傷懷,那般的,令他心痛。
這個女人,對他,從來都是防備的、倔強的,在他面前,從來不表現出一絲柔弱,他,更不曾,見他當著他哭泣。這還是她第一次當著他的面,哭的如此傷心,卻是為了,那個男人。
這個,三年前,就曾與她有過婚約的男人。
原來,她所愛的,始終是他。濃濃的酸楚猛的襲來,江遠洌感覺無所適從,而,她那般梨花帶雨的傷心模樣,亦狠狠揪著他的心,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那些尊嚴,那些仇恨,都無所謂了,他蹲下了身子,將弓箭丟在一邊,輕輕扶住寧初婉的後背,試探的將她攬在懷中,柔聲細語,溫馨的安慰,「婉,一切,都過去了,過去了。」
倏然感覺到他懷中的溫暖,又听他仿佛不真實的安慰,寧初婉的傷悲,再一次的絕了堤。趴在江遠洌肩頭,就放聲大哭起來。
不自覺的,江遠洌輕柔的拍打著她顫抖的後背,她絕望的哭聲,陣陣入耳,令他的眼眸都潮濕,到底是怎樣入骨的傷懷,能讓她,哭成這樣。三年前,他對她那樣的折磨,都未曾見她一滴眼淚,也許,他給的疼痛,不值得她哭泣吧。他的眼前,迷蒙了,一時間,心里,只剩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哭的累了,倏然意識到些什麼,一把將他推開。
他望見,她哭紅的淚眼中,又與他隔開一道深淵,深不見底。他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她疏遠的眼神,是他最不想看到。
「能將他,好好的安葬嗎?」只是,為什麼,偎依在他懷里,她就禁不住哭的那樣傷心,方才的感覺,分明就是偎依在她信任的人的懷里。是傷心過度後的錯覺嗎?不然,還會有什麼?她聲音已經沙啞了,卻抹不去那種冷漠。
那種,對他一貫的冷漠。
「能。」他痛苦的眯起眸,自己的聲音,連自己都听不清晰。他,從來不是一個敏感的男人,可是,這個女人,一個眼神,就能令他痛不欲生。一如現在,明明面對著面,可他卻感覺離她越來越遠了。
只是,不要了,他再也不要這種無端的誤會,他無法再甘願,于是,他問,「為什麼,這樣疏遠我?」
「呵呵……」寧初婉淒然笑了,垂眸,看向蘇冷,「如果不是你,三年前,我嫁的就會是他,他,就不會有今天。」
原來是因為他!江遠洌低頭,看一眼倒在地上的蘇冷,登時淹沒在一種歇斯底里的挫敗感中,說不出話,喘不動氣,仿佛,命懸一線的病人。
「所以,你恨透了我。」他喃喃,簡短的話語,卻似用盡了所有力氣。
「是!」她點頭,這一瞬,透過淚眼,卻看到他眼中驟射而來的那種淒切,哀涼憔悴,無限的憂郁,令她,都有種受傷的感覺。
「呵呵呵呵……」他突然笑個不停。
蒼涼的笑聲,令寧初婉剛要停下的眼淚,忽然又洶涌。
「我囚禁你娘,害死你爹,還對你,抵死折磨,如今,又間接的害死你所愛的男人,寧初婉,你恨我多少?」他突然沉聲問。
寧初婉怔住,她,只是一次次的提醒自己,對他的,除了恨,在沒有別的什麼。然而,究竟又恨他多少,她從未想過。
他卻根本就未曾等她回答,垂手,在地上撿起那把匕首,塞到寧初婉手中,「好,今天,我就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既然,你這樣恨我,就一刀刺下去,從今以後,你我兩不相欠,你也再也不用恨我。」
「嗤」的一聲,他撕開胸口衣衫,將胸口**出來,閉上眼楮,仰面長天,仿佛,在絕望的嘆息。
寧初婉拿著匕首,看著江遠洌光滑的胸口,卻遲疑了。那里,突突的跳著,她仿佛听到,他心碎的聲音。他,絕望的神情,仿佛一頭喪失了全部親人的孤獨野狼,到底是什麼,令這個男人如此絕望?
她迷茫了,他的真假,她從不敢去判斷,然而,此刻,她卻知道,他的所有情緒,都是真的。恍惚的,她仿佛看到他的眼中有淚滴出來,涼涼的,濃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