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計畫蜜月的地點時,黎以琴一直擔心會發生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
女人的第六感,有時就是好得令人無言。
現在,喬問恆也知道老婆選擇去日本而非法國鄉村度蜜月的原因——她懷孕了。
他們之所以會一起發現,是因為黎以琴開始孕吐。
她原本認為或許不是,因為她當年懷允恆時根本沒有這些征兆,但他非常堅持,硬押著她上醫院檢查。
結果證明他是對的!
喬問恆快速解決了兩通電話,一通是工作上的事,一通則確定那間八卦雜志社即將關門大吉,前後不超過五分鐘。
接著,他拿起托盤,上頭有黎以琴愛吃的日本料理,但沒有酒,只有果汁和牛女乃,任君選擇。
他剛走進兩人專屬的露天溫泉池,就听見她正在跟兒子講電話。
「媽咪也好想你……有沒有乖乖听阿姨的話?」喬問恆將托盤放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接著緩緩進入溫泉池,坐在她身邊的一瑰岩石上,腰部以下則泡在溫泉里。
「你有沒有想吃什麼?媽咪買回去給你……」話說到一半,黎以琴就不禁噤聲,因為看了帥氣又慵懶的他一眼後,她的臉便紅得像要燒起來。
喬問恆坐在她身邊,耐心等著她把電話講完。
兒子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她趕緊收攝心神。
「我知道……沒有,沒有拍很多照片,我跟你爹地玩得比較隨性,沒有隨手記錄……好,下次帶你來,這里很漂亮……要不要跟你爹地說幾句話……好,你等一下。」黎以琴說到這里,
將電話遞給喬問恆。
「寶貝兒子呼叫爹地。」她笑著道。
喬問恆好笑地接過電話,沒料到連接個電話也變得這麼充滿童趣。
黎以琴轉過身從托盤上拿起溫牛女乃,喝下一大口,覺得好滿足。
父子倆很快便結束通話。
「兒子跟你說了什麼?」她好奇地問。
雖然他們相認至今沒有多久,但相處得很好,有時候連她都忍不住有些嫉妒。唉,果真是「父子連心」啊!
「哇!掌控欲好強的媽咪。」喬問恆夸張地取笑道。
「我不會因為這樣就不好奇!」意思是,她還是想要知道。黎以琴眯細眼眸,懶洋洋地睞他一眼。
最近,她老是很容易累,隨時隨地都想睡,食物的選擇也偏辣,听說這是懷了女兒的預兆。
確實是個好預兆。
「兒子要我好好照顧他的媽咪。」喬問恆笑了笑,顯得心情很好。
「就這樣?」她喝光牛女乃,又伸手朝壽司進攻。
「我告訴他,」喬問恆輕聲嘆了口氣,「別忘了,你媽咪是我老婆。」
聞言,黎以琴開心地笑了,「不愧是我的寶貝兒子。」
「我還沒告訴他,他即將有弟弟或妹妹的事。」
喬問恆靠近她身邊,一手輕輕攬著她的肩膀,佔有欲十足。
「我們回去後再跟他說,我好想看看他因為興奮而發亮的眼楮。」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看見兒子听到好消息後的模樣。
「我可以幫你把那一幕拍下來。」
「不要,太刻意了,我存在記憶里就可以了。」黎以琴對他微笑,很清楚兒子一旦發現老爸正在拍照,絕對會馬上抗議。
喬問恆看了一眼一旁不斷流出的溫泉,擔心地皺起眉頭。
「這樣的水溫不會太高嗎?對孕婦也許會有影響。」「你知道?」她有些詫異。
「當然,我是用功的爹地。」喬問恆自嘲地笑了笑。
自從知道她懷孕,所有空閑的時間,他都拿來惡補所有準爸爸該知道的事情,大小都不放過。
他甚至開始計畫,要親自替寶寶洗澡。
光用想的,就知道一定會手忙腳亂,所以,他考慮著該不該先用相同比例的女圭女圭來練習。
「你什麼時候看書的?」
「上次去博物館,你在休息椅上睡著的時候……喔,還有每餐飯後你的小憩時光。還要我繼續說嗎?」他笑看著她。
「听起來我好像睡太多了。」黎以琴嘆口氣道。
「這很正常。」喬問恆摟了她一下,「書上說的。」
「可是,我們是來度蜜月的……」結果她都在睡覺。
「你會怪我嗎?」他突然問。
「什麼?」黎以琴滿臉不解。他說相反了吧?把蜜月睡掉的人是她啊。
「都是我之前需索無度,才會害你的蜜月泡湯。」喬問恆有些歉疚。
「我的蜜月的確在『泡湯』。」她輕聲笑開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顯得有些沮喪。
「我知道,也很驚訝你沒有怪我。」黎以琴主動在他迷人的唇上落下一吻,當作獎賞。
「除非我是禽獸。」他可沒忘記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是誰給你的錯誤觀念?」
「辦公室的同事。她在度蜜月時感冒,老公抱怨為了陪她,都沒有辦法好好的玩。」提起這件事,黎以琴就想嘆氣。
「我永遠不會那樣。如果你願意,我覺得可以馬上回台灣,听說懷孕前三個月比較不穩定,我不要你冒險。」如果有什麼萬一,他很清楚,她一定會非常自責。
「再觀察個一、兩天吧,如果孕吐越來越嚴重,我們就回去。」黎以琴也評估過這個狀況。
「好。」喬問恆終于能夠松了口氣,卻發現她突然沒了聲音,他的警覺性一向很高,立即喚了聲︰「老婆?」
「老公,我好像不太對勁……」
聞言,他看向她所說的不對勁之處,愜意的神情瞬間消失,一張俊臉當場變得比她還蒼白。
雖然只是虛驚一場,但喬問恆依舊帶黎以琴去醫院徹底檢查一遍,確認無礙後,立刻安排班機返台。
那晚的事再來一次,他絕對會抓狂!
眼睜睜看著血從她身下涌出,他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任憑無助不斷狠狠啃噬他每一根神經。
「我想喝點熱的。」黎以琴見看他痛苦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又想起那晚發生的事。
現在,無論她說什麼,喬問恆都不听,只是一個勁地更加小心呵護她。
他緊繃的準爸爸模樣,她全看在眼底,再這樣下去,她很怕他會擔心過度,把她也弄得緊張兮兮。
那天,她一直注意水溫,一切都在書上所說的安全值里,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那樣的情況。懷允恆的時候,她也常跟妹妹去泡溫泉,但從沒有過任何不適感。
最夸張的是,他覺得都是他的錯,她真是拿他沒辦法。
听見黎以琴的聲音,喬問恆的注意力終于被轉移。
「甜的?」
「好。」她目的達成,喝什麼其實都沒差。
「熱可可好嗎?」
「可以。」她對他一笑。
空姐來了又走,幾分鐘後,黎以琴手中捧著香噴噴的熱可可輕啜。
「會不會太燙?」喬問恆皺起眉。
現在他對溫度非常敏感,他一直覺得是溫度的關系,就算她抬出以前的經驗也沒用。
「好像有點。」黎以琴故意試探著。
「真的?」說話時,他已經朝她伸出大掌。
「給我。」
「我還想要喝。」她可憐兮兮地說。
「我知道。」看見她扞衛熱飲的模樣,他好笑地揚唇。
「我只是想幫你吹涼。」黎以琴把杯子遞給他,眨了眨眼,不曉得之前怎麼會覺得他其實有點大男人主義?
「你終于笑了。」她嘆息著道。
聞言,喬問恆停下吹氣的動作,看向她,「我之前太緊張了?」
「你要听實話嗎?」她感到好笑地問。
「算了,你的表情已經給了我答案。」他試喝了一口,皺起眉,又繼續吹涼。
黎以琴看著,突然想起她以前也是這樣試牛女乃的溫度。每次泡完牛女乃,她會先倒幾滴在手背上試溫度,然後才給兒子喝。
霎時,她有種自己仿佛成了嬰兒的錯覺。
「回台灣後,我大概不能去泡溫泉了,對吧?」
「如果你堅持,我不反對,但我一定要跟,而且我們要同一間、同一池。
他尊重她,但他亦有自己的堅持。
「那我不去了。」黎以琴發現,她說這句話時,可以明顯感覺到他松了口氣。
她拚命忍住笑。
「等你生完,我可以帶你去全世界有溫泉的地方。」喬問恆又試了一次熱可可的溫度,道出承諾。
她听了,噗哧一聲笑出來,「我才沒那麼愛泡溫泉。」
他看見她接過熱可可,開心地喝起來,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沖動——如果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在她身邊就好了。
他不要她再發生任何意外,一丁點危險都不行。
「還有一件事,想要跟你商量一下。」他嚴肅地開口。
她喝得正開心,就听見他這樣說,于是笑著反問︰「怎麼這麼正經?」
喬問恆沒有將她的取笑放在心上,她的安危才是第一要務。
「懷孕期間,你可不可以先在家里待產?」
「工作怎麼辦?」黎以琴愣住。
「那個案子差不多了。這只是暫時而已,我沒要你一定不能出去工作,只是我會擔心……」喬問恆小心翼翼地說著,很怕踩中她的地雷,讓她不高興。
「之前懷允恆的時候,我也照常工作,而且還幾乎天天加班。你放心,我壯得很!」黎以琴微笑著保證。
沒道理她只是嫁了人,就突然嬌貴起來。
「我知道你可以,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輕松一點。」他見她喝光手里的熱可可,立刻伸手替她拿過杯子。
「我那份工作最費力的部分,就是敲敲鍵盤,很輕松的。」她聳聳肩。
「老婆——」喬問恆很清楚,她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卻故意裝傻。
「整天待在家里,我會很無聊的。」黎以琴嘆口氣。
工作的日子很充實,她覺得充滿活力。
但另一方面,老實說,她也滿想試試全心待產的感覺,像個少女乃女乃被人伺候,應該也不賴,可是,會不會太無聊呢?
突然,機身左右晃動了一下。
黎以琴輕呼一聲,喬問恆則是立刻伸出雙臂穩住她,謹慎觀察她的狀況。
「怎麼樣了?」她覺得環在她身上的手臂肌肉緊繃,一抬眼,立刻跌入一對焦灼、充滿魔力的黑眸中。
唉,他居然連擔心的模樣都這麼英俊!
「老婆?」喬問恆緊張地伸手探向她的臉。
「我沒事。」她先嘆口氣後才對他露出微笑。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晃了一下,感覺骨頭都要散了。」黎以琴對他笑得像個天使,語氣里有著濃濃的笑意。
知道她沒事後,喬問恆沒好氣看她一眼。「我很擔心。」
「我知道啊,所以我現在心情好得像快要飛起來。」
聞言,他笑了笑,「我們現在的確正在天空中飛。」黎以琴听了,跟著笑開來。
幾分鐘後,喬問恆突然開口建議,「你在家里可以種花。」她看向他。他不會輕易放過這個話題,對吧?
「那個要翻土耶!」最好是有比較輕松啦。
「我找個園丁,他來翻土,你負責動口指揮。」喬問恆絞盡腦汁,尋求兩人都同意的待產方式。
「園丁根本不需要我來指揮。」她提醒道。
[烹飪?」他又提出另一個建議。
「听說孕婦不可以拿菜刀,不過我覺得沒關系。」其實她一直想學做菜,做出自己喜歡的口味。
「那不好。」他馬上丟開這個孕婦不宜的活動,又說︰「布置嬰兒房?」
「這個我本來就會做。」黎以琴輕松的駁回提議。
「你可以做得更專心一點。」
「這樣的話,你的卡會被我刷爆一千次。」她皺皺眉頭。
「我的卡爆不了。」喬問恆對她笑得充滿深意。
「無上限的那種?」黎以琴張大了嘴。
「歡迎使用。」他很高興她願意接受這個提議。
听說時常走路有助于孕婦順利分娩,只是逛逛街,看看東西,頂多簽個名字,應該不會太累。
「我才不要一直血拚。」她看見他困惑的表情,開口補充。
「那很無聊,我討厭逛街。」
「你喜歡做什麼?」
「工作。」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五年多前,當她還懷著允恆時,就是工作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她才可以踩穩每一步,走到今日。
「除了這個呢?一喬問恆越挫越勇。
他不相信天底下可以做的事這麼多,卻沒有一件能讓他們都接受。
「我很久以前曾經想學法文,沒有任何原因,單純覺得很浪漫。」那是她大學時代的夢想。
「好。」喬問恆點點頭。
「好的意思是?」
「我請老師到家里來。」他腦中已經開始列起名單,哪幾所大學是他每年都贊助的,明天就讓特助整理一份放在他桌上。
他要親自挑選合適的老師,最好是年長些的女性,有育兒經驗,她在上課之余還能多個人陪她聊聊。
「干嘛?」黎以琴皺起眉,後來才發現,她這個問題問得還滿無厘頭的。
「授課,讓你一圓以前的夢想。」
「所以,我的工作?」
喬問恆定定地望著她,低沉而篤定的嗓音緩緩響起,「最好暫時忘了它。」
「媽咪,你要不要再喝一點熱牛女乃?」自從知道媽媽懷孕後,允恆就跟他父親站在同一陣線,努力勸食。
黎以琴知道他們的用意,怕餓著他們的女兒跟妹妹,可是他們有沒有想過她越來越可怕的身材?
「好吧……」說到底,她還是拒絕不了寶貝兒子的好意。
「寶貝,你只剩下五分鐘時間可以吃早餐。」喬問恆一邊對兒子說,一邊取來一顆已去好皮的奇異果,放在她的盤子里。
這對父子根本是一個樣!
黎以琴心底念歸念,還是動手切開奇異果,放一小口進嘴里。
「可是,我想先幫妹妹倒牛女乃。」允恆動作奇快地搞定那杯熱牛女乃,回到座位上後,三、兩下吃完早餐,接著放下刀叉。
「爹地,我不是寶貝。」听見寶貝兒子一臉嚴肅的聲明,黎以琴跟喬問恆同時停下用餐動作,專心听兒子發表宣言。
「在妹妹出生前,我就滿五歲,那時候我就算是男人了,你們應該叫我『允恆』。」飯廳里突然變得很安靜,所有人都等著看誰先有反應。
「成為男人,就必須自動自發做好所有事情。」喬問恆最先反應過來,又取了一些食物放在老婆的盤子里。
「我知道。」允恆端坐在椅子上,背挺得很直。
「好,爹地會從你五歲生日那天開始喊你的名字。」喬問恆道出承諾。
另外,他計畫在兒子五歲生日時,送兒子一樣萊斯集團出產的樂器當作生日禮物。
萊斯集團產出的樂器,向來有「維護樂器尊嚴天使」的美譽。
有些興趣得從小培養起,可以替孩子將來的生活加不少分。再說,他當年就是靠著琴聲,才吸引了現在的老婆。
黎以琴眨眨眼,「可是寶貝……不對,應該是允……」
「媽咪,沒關系。」允恆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接著跳下餐桌。
「啊!我要去上學了。」
「嗯?」這一刻,她很慶幸還有老公可以搞定兒子,寶貝成熟的速度,實在令她有點措手不及。
「媽咪,你有沒有想吃什麼點心?我放學後可以請司機先生先繞去買。」允恆體貼的模樣,讓黎以琴好想把他抱起來親一下。
不過,她忍住了。
她感覺得到,自從她懷了寶寶後,兒子變得更為穩重,也懂得爭取自主「我想要吃以前我們常買的那種小蛋糕。」黎以琴突然想到。
「好。」允恆出門後,夫妻倆默契十足地互看一眼。
「這一點,他應該是遺傳到你吧?」她感到好氣又好笑。
真可惜,以後不能隨便再抱起兒子用力親他,幸好她還有個即將出生的寶貝女兒。
「好基因。」喬問恆大笑。
「剛剛寶貝說沒關系是什麼意思?」黎以琴吃完奇異果,接著拿起熱牛女乃。
「是不是代表我有豁免權,可以繼續喊他寶貝?」
「你最好親自跟他討論一下。」
喬問恆努力藏住笑,接著話題一轉,「你的法語課上得怎麼樣?」
「還不賴,老師說我很認真。」她笑著說。
「看來等你生完寶寶,我最好馬上安排我們去法國一趟。」他站起身,走到她身旁,俯身在她頰上落下一吻。
「驗收?」
「不,是獎賞。」他笑開來。
「可能還要一點時間,我想先專心陪寶寶長大。」黎以琴笑著說。
她要把以前必須工作、育兒兩頭燒的狀況稍微修正一下,享受專心照顧寶寶的生活。
「沒問題。」喬問恆什麼都隨她,只要她覺得這樣對自己最好,他都全力支持。
「少女乃女乃,老師來了。」陳嫂走過來,身後跟著一名五十多歲的女性教授。
這位教授是法國人,嫁了個台灣老公,已經在台灣住了二十年。
「老師。」黎以琴立刻起身相迎。
「嗨,我的兩個寶貝學生。」教授指的是她跟肚子里的寶寶。
「麻煩您了。」喬問恆有禮地道。
「這是我該做的事。」教授和藹可親地微笑著說。
兩人又寒暄幾句後,喬問恆便出門上班去。
「準備好要上課了嗎?」教授問黎以琴。
她點點頭,「老師,真的很謝謝您願意來這里教我法文。」
兩人走進書房,陳嫂送來茶水和點心,便有禮地退下。
「我會願意過來,其實是因為問恆長期對法文系學生的照顧。」
教授對黎以琴俏皮地眨眨眼。
「照顧?」黎以琴微愣。
「問恆去法國學鋼琴時,認識了我老公,他們都彈鋼琴,跟我們一樣,是學生跟老師的關系。後來,我在法文系教書,每次看到有學生為了學費而苦惱,就會打電話給問恆,他總是一口
就答應提供全額獎學金。」黎以琴這才發現,原來她親愛的老公這麼有愛心。
糟糕,她好像又更愛他一點了。
「你很幸運,問恆也很幸運。」教授有默契地朝她笑了笑。
「老師您也是啊!」黎以琴幸福地笑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