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敬媛看完最後一位患者之後,雙手插在白袍的口袋里,來到診所二樓的會客室門外,猶豫著該怎麼面對門內的譚予澈。
至今她仍然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動手揍人。
當年譚予澈踢傷她之後,把她扔在保健室里,不顧她額頭和嘴巴還流著血,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說,兒個臭男生一溜煙就跑掉了。
事後,她的牙齒雖然補齊了,額頭上的疤痕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但每回想起這段悲慘的過去,她還是氣得咬牙切齒,因此才會在認出譚予澈之後,情緒失控地給了他一拳。
但動手之後她立即就後悔了,一來在候診室里引來一場不必要的騷動和側目,再者不管譚予澈曾對她做了什麼事,動粗就是理虧啊!
所幸場面很快被瑞雲姊給hold住了,瑞雲姊先請譚予澈到二樓的會客室休息,而她則在事發之後,立即打電話給好友戴安薇商量對策,等情緒平復後又回到診療室把其余的病患看完。
鈴~~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中斷了敬媛的思緒。
「……對……我在二樓的會客室門外,你人在哪里……好,等會兒見……」敬媛還來不及掛斷電話,遠遠地就听見樓梯間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當年踢斷你兩穎牙的「罪魁禍首」就在里面?」生湊熱鬧的戴安薇一接到好友求援的電話,就很講義氣地放下手邊的工作,坐著計程車一路由信義區殺到診所來。
「對啊。」
敬媛把手機收進口袋里。
「那干麼不進去?」
戴安薇好奇地瞥了好友一臉猶豫的表情。
「我剛剛揍了那家伙一拳……」敬媛聲音低低的。
「拜托!你忘了當年那家伙把標害得有多麼慘嗎?他踢斷你兩顆牙齒,還弄傷你的額頭,你賞他一拳,連利息都不夠!既然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當然要連本帶利討回來啊!」
戴安薇說得義憤填膺。
她永遠忘不了小學時第一次見到轉學生小媛子的悲慘模樣,戴著一排牙套己經夠可憐了,還缺了兩顆牙齒,說話時口齒不夠清晰,常常成為男生嘲笑的對象。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他踢傷我是場意外,我揍他一拳卻是蓄意……」敬媛輕咬著下唇,還在為自己沖動的行為懊惱不己。
「對敵人慈悲,就是對自己殘忍!」
戴安薇回給她一記犀利的眼色,敲了敲門,不等對方的回應,率先推門而入。
戴安薇和敬媛走進會客室里,怔怔地迎視著站在窗邊、身材偉岸的男人。
他的臉型疲削,五官立體有型,兩道濃黑的劍眉下,有一雙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梁、性感好看的薄唇,拼湊而成一張俊朗的臉龐。
他的膚色接近古銅色澤,身材高大,比例完美,眼神剛健有力,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股成熟男人沈穩自信的魅力。
敬媛的目光膠著在譚予澈的俊臉上,久久無法移開。
方才只顧著生氣,壓根兒沒注意到他的長相,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競變得如此出色。
譚予澈的視線直接越過前方那個打扮時髦的艷姝,落在穿著白袍的葉敬媛身上。
少了那副口罩,他終于可以看清楚她的長相。
她清秀的瓜子臉上少了小時候那副笨拙的眼鏡,露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秀氣微翹的鼻梁、紅潤的嘴唇,活月兌月兌就是個美麗佳人,與記憶中笨笨呆呆的樣子非常不同。
「嗨!」
譚予澈帥氣的臉上緩緩地漾起一抹笑容,主動向她打招呼。
不管她剛才’揍他的手勁有多大,看到她秀氣的臉上沒有一絲缺陷,壓在心頭多年的大石終于落了地。
敬媛輕睨了他一眼,發覺這家伙的笑容還是跟以前一樣的討人厭,總是給她一種驕傲、自負的感覺。
「你就是當年踢傷小媛的罪魁禍首?」戴安薇直率地問道。
「我就是譚予澈,這是我的名片。」
他大方地由口袋里掏出名片,遞給兩人。
敬媛瞄了一下,注意到名片上面印著「尹威科技」執行長——譚予澈。
這男人以前在學校就是球隊里的隊長,很愛發號施令,沒想到出了社會,事業上還頗有成就,真是優秀得教人嫉妒。
「我是小媛的好朋友,戴安薇。」
「對于當年讓標受傷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他望著她,眼楮閃爍笑意,語氣誠懇地說︰「對不起。」
「對不起?」敬媛挑了挑眉,迎上他微笑的眼楮,火氣又冒上來了,一點都感覺不到他道歉的誠意,沒好氣地詢問道︰「你的對不起就是拿著「李大偉」的鍵保卡,來掛我的門診?」
「難道你以為要掛你的門診是件很容易的事嗎?」譚予澈無奈地說。
走進一家專治直腸肛門科的診所己經夠尷尬了,還排在一群女患者里,更是難為情啊!
「什麼意思?」
她雙手盤胸,昂起細致的下顎。
譚予澈指了指窗外,從二樓窗台的角度望出去,恰好可以看見招牌上大大的寫著「痔瘡」兩個大字。
她頗能理解他的想法,也許對一般人來說痔瘡是羞于啟齒的隱疾,但身為直腸科醫師的她早已沒啥感覺了。
「那你刻意掛我的門診究竟想干麼?」她追問。
「我想知道葉醫師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小媛子。」
譚予澈說明來意。本來他是想等她看診結束再詢問她的,沒想到她先認出了他的身分。
「然後呢?」她挑了挑秀氣的眉。
「我只是想確定你過得好不好?」譚予澈瞅看她。
「現在才來確定未免太晚了吧?」她對他的話半信半疑。
「當年我不小心踢傷你之後,有去你的音樂老師家里找過你,才曉得你已經搬家了。」譚予澈解釋道。
但他沒說出口的是,那時他打破撲滿,拿出存了很久的「遙控汽車基金」跑去買了一盒很昂貴的進口巧克力想向她道歉,卻怎麼也沒有料到她居然已經搬家了,從此「小媛子」這三個字成為他心里最深的愧疚。
「那時我爸耍來這里開業,所以我只好跟著轉學。」她淡淡地說,沒想到譚予澈曾經找過她。
「你大學聯考的那年,我還特地去查過榜單,但一直沒有在音樂系上查到你的名字,我一直以為你會當一名音樂老師。」
譚予澈回想起查榜單的那段往事,原來從一開始他設定的方向就是錯誤的,怪不得找不到她。
「喔。」
她輕應一聲。沒想到他真的找過她,還以為他把她忘記了。
「直到上個星期,我小學的球友李大偉來你們診所看病,看到牆上的醫師執照,我才曉得你有可能成為一名醫師了。」
「你現在還在踢球?」她好奇地問道。
「對。」他點頭,旋即補充道︰「但是己經不找女生踢球了。」
「因為沒了欺負的對象嘛!」她涼涼地嘲諷道。
他苦笑,沒有搭腔。
趁著兩人敘舊的空檔,戴安薇拿著智能型手機連接上網,開始搜尋著關于「尹威科技」和譚予澈的資料。
譚予澈曾接受某家財經雜志的專訪,聊起自己的創業經過。
在美國攻讀碩士時,他和弟弟譚予海找了兒個好友籌措資金,成立了「尹威科技」。
他們看準了智能型手機的商機,從事跨平台的軟體開發與系統格合,幾年下來成績斐然,賺進大把鈔票。
他們兄弟倆各司其職,譚予澈交際手腕一流,擁有管理方面的長才,所以由他出任執行長一職,負責整個公司的營運;而弟弟譚予海則負起研發工作。
戴安薇的表情猶如發現新大陸般興奮,怎麼也沒有想到葉敬媛小時候的冤家不只外表長得俊,事業有成,還是個極品男,重點是他未婚,簡直是所有未婚女性夢寐以求的擇偶對象!
「葉醫師,請你原諒我當年的無心之過。」
譚予澈瞅著她,刻意喊她的職稱。
「算了——」她搖搖頭。
他都道歉了,她再記仇好像顯得自己太小氣了。
更何況,他也不是故意踢傷她的,而且他曾經找過她,只是時間軸錯開了,她沒有緣分接受到他的歉意。
「怎麼能算了呢?」沉默已久的戴安薇急急地跳出來,打斷敬媛的話,一副正義凜然的口吻說道︰「江湖上有言——出來跑,遲早要還的!」
「還?」敬媛微訝,側臉望向戴安薇,納悶地說︰「你要他怎麼還?難不成要我瑞斷他兩穎牙,再打破他的額頭?」
譚予澈挑了挑眉,瞥望了戴安薇一眼。
「那種以牙還牙的方式太過殘忍,大家都是文明人,當然要走理智路線。」戴安薇挽著好姊妹的手,靈機一動,對著譚予澈笑咪咪地說︰「就罰你必須當我姊妹的免費男佣一個月,隨call隨到。」
戴安薇也不管這個提議合不合理,反正先在譚予澈的身邊佔個位置就是了。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沒行為能力,需要人家幫我推輪椅、拍痰、煮粥、復健,要一個佣人干麼?」
敬媛蹙起眉,柔訓起好友荒謬的提議。
再者,她和譚予澈又不熟,要她厚著臉皮使喚他,這種事她做不來。
譚予澈被兩個女人晾在一邊,邃亮的目光鎖定在敬媛的身上,觀察兩人的舉止與互動。
譚予澈發現,葉敬媛即使變成了「葉醫帥」,但個性本質還是沒什麼改變,依然跟小時候一樣非常的有趣。
穿著白袍的她,看診時既專業又嚴肅,但私底卻給人一種純真、帶點稚氣的感覺。
她的每種表情、每個反應,完全挑起譚予澈的興趣。
他還發現,她是一個非常矛盾的女生。
身為「外貌協會」忠實會員的戴安薇,一見到對方是個帥哥,囂張的氣焰當場滅了三分,立即與他交換名片。
「沒想到嬌的右鉤拳還滿厲害的。」譚予澈模了模臉頰,低沈的嗓音含著淡淡的笑意。
「再厲害也沒有你的,黃金右腳,強。」敬媛輕晚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椰愉道。
說她笨,偏偏又聰明到可以考上醫學院。
說她口才不好,偏偏和他抬杠時又很伶俐。
明明有那麼多科別可以選,卻挑了一個這麼令人尷尬的直腸科……該不會是為了繼承父業吧?
看來,他得好好跟她敘舊一番。
戴安薇搭著好友的肩,把她拉到角落,壓低音量說︰「不管怎樣,就先強迫他接受男佣的提議。」
「拜托,我要個男佣干麼?」敬媛困惑地說。
「奴役他、使喚他,把他當免錢的司機啊!」
戴安薇白了好友一眼,難道她沒有感覺到自己很努力在替兩人「制造機會」嗎?
「我自己有車,不需要司機。」敬媛一臉老實地說。
「但卻很常拋錨!」戴安薇很不給面子地挖苦她,然後說道︰「把你的手機借我一下。」
「借我的手機干麼?」
敬媛納悶地問,還是從白袍的口袋里掏出手機。
戴安薇毫不客氣地一把搶了過去,然後直接進入相機模式,拍了幾張譚予澈的照片。
「你的電話號碼?」戴安薇走向前問道。
譚予澈直接說出一串數字。
戴安薇拿著敬媛的手機,照著譚予澈吃出的數字撥了過去,兒秒鐘後,他口袋里的手機馬上響起。
「上面那個電話號碼,就是我姊妹小媛的。」戴安薇發揮大女人強悍的氣勢,霸道地說道︰「為了彌補你當年的無心之過,從今天起你必須當小媛一個月的免費男佣。怎麼樣,接不接受?」
「好啊!」譚予澈爽快地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