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我躺下,自己也在我身側臥了,卻真的什麼也沒做。
吹熄燭火時,我听見他低低道︰「明天還得繼續趕路。」
想避也避不了,屬于他的溫暖氣息,在肢體胸背相觸處一點點浸潤過來,慢慢沁入肌膚,縈入鼻尖,深入肺腑。
我開始尚懷著警惕,架不住白日的跋涉顛簸,加上夜間一場飛來的痛苦折磨,竟在那方溫暖中眼皮越來越沉,終于混混沌沌睡了過去。
居然睡得甚是踏實,連半個夢都不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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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得很晚,已有一線陽光自窗欞間投入,將飄拂的帳幔上映了一團團淺金的光影。
錦衾中甚是和暖,小小一方天地柔軟地卷著我。
倦倦地打了個呵欠,我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如果能拋開那些碌碌塵世所有的艱難與困厄,爭斗與廝殺,這樣安靜祥和地睡下去,睡到天長,睡到地久,未遲不是一種幸福。
可我身邊卻有人正迫不及待地提醒我這是多麼可笑的夢想。
「你醒了?」
我呼吸一窒,轉過臉,才發現淳于望居然也沒起床,正側臥著默默看向我,再不知已看了多久。
背著外面的光線,他的面部輪廓比尋常時候更顯柔和,黑亮的瞳仁竟奇異地給人一種淡泊干淨的錯覺。
淡泊干淨?一個弒兄的皇子?
我的唇角不覺掛起嘲諷,淡淡答道︰「醒了。」
他的手指便觸上昨日月兌臼之處,輕輕地撫模著,問道︰「還疼麼?」
我向後縮了縮,忙披衣下床,躲避瘟疫般地逃開這個喜怒無常的危險男子,才道︰「已不妨事。」
穿戴整齊了,我打開門喚人拿水進來洗漱時,淳于望還沒有下床。
他半倚在軟枕上,依舊在默默地凝望我,只是眼眸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清亮明淨,黯然如蒙上了層層的陰翳。
見我皺眉瞧向他,他才似回過神來,彎了彎唇垂下眼眸,捻著方才撫過我肩臂的指尖。幾束暗塵飛舞的陽光下,他那俊挺的面龐竟似浮上了淺淺的粉色。
又沉默了片刻,才听他低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
我奇怪地問道︰「對不起?從何說起?」
為囚我?辱我?還是打我?
著實多慮了。
和親不成,我和他本就已是敵人。一旦芮、梁確定交惡,或再出點什麼事,更是注定你死我活的結局。不幸淪作階下之囚,怎生被處置都是份所應當。便如異日他若落入大芮人手中,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尤其……經歷此事後,如果我能逃出生天,到時落井下石的人中,必定會算上我一份。
這些話我並沒有說出口。可他只听我那句反問,竟似已完全明了我的意思,唇角些微的笑意逝去,連臉上的血色都褪得干干淨淨。
許久,待軟玉端了水進來侍奉他更衣,他才轉過怨恨般盯住我的雙眸,慢騰騰地披衣下床洗漱。
這是在怪我不領情,拒絕他的示好?
我懶得多想,洗漱完畢,隨手拿根銀簪綰了個髻,便自顧出房用早膳,再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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