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微涼的指觸撫上我的臉,慢慢地沿著面頰滑下,小心地觸踫著我的肩部。
我皺了皺眉,那手指便觸電般飛快縮了回去。
好一會兒,淳于望低低道︰「相思,我們到外面等著,行不?你娘親只怕是累了,總得不能喚她起來听父王賠不是罷?」肋
「哦!」
相思答得心不甘情不願。
想來淳于望半醉不醉,實在給她逼得沒辦法,才會真的跑來向我這女俘「賠不是」。
兩人便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掩上了門。
雖多服了兩粒安神丸,我情緒卻不曾安定下來,腦中走馬燈似的奔騰來回,卻不僅在為無法及時恢復的武功和難以預測的未來憂急。
這父女倆離去時那輕緩的腳步聲,不知為何總在耳邊回蕩,讓我忐忑不安。
我寧願維持這般彼此視若仇讎的狀態,也不願意他低下心氣來和我重歸于好。
我和他本就是陌路之人,若非前來送親,只怕這輩子都不可能見面。
眼看著很快會在司徒永的配合下采取行動了,我又何必戴上副假惺惺的面具,裝什麼賢妻良母?
最讓我郁悶的是,明明是他欺我辱我折磨我,硬生生地逼我懷了他的孩子,為什麼每次相遇,反是他郁郁寡歡,一副備受辜負委屈求全的受傷模樣?鑊
自然是睡不著的。勉強逼自己臥床休息許久,也未覺出那解藥有甚療效,反是心頭更煩躁,竟出了身汗,連小月復都在強行運氣中隱隱作痛。
既然預備近日便逃走,離開之後我有的是機會處置這個根本不該到來的胎兒,我再不想此時傷著胎氣,影響我下一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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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天色已近傍晚,料得淳于望早已攜了相思離開,我披衣下床,隨手拿了根銀簪,松垮垮地把長發綰了個髻,便推門出去走動。
外面有廚房傳來的陣陣飯菜芳香。月復中很是饑餒,可這飯菜芳香並沒吊起我胃口,反讓我嗓子口一緊,彎了腰便扶了門邊干嘔起來。
「娘親!」
相思的嗓音甜甜地傳過來,倒似夏日飲了口甘芬清涼的山泉,把我心頭的躁煩不適沖淡了許多。
抬頭看時,那株漸沁女敕芽的百年老梅下,端端正正放了一張書案,淳于望握著筆教相思畫畫。
見我過來,相思早從她父親手腕中敏捷地滑月兌出來,笑盈盈地奔向我。淳于望一眼看到我,好看的黑眸像落入了夕陽的余輝,頃刻間明亮瀲灩。
我淡淡從他臉上一掠而過,依然把他當作一株不會說話的梅花,直接忽略過去,轉到相思漂亮可愛的小小面龐。
相思已奔過來拉住我的手,直往那邊拽著,說道︰「娘親快去看,父王教我畫了幅畫兒!去看啊!父王夸我畫得漂亮呢!」
我無奈,跟在她身後踉踉蹌蹌過去時,發際的銀簪已經掉落,黑發凌亂地披向肩背。
淳于望在那邊溫和說道︰「相思,走慢些,你娘親肚子里有個小弟弟在睡覺呢,別吵醒了小弟弟!」
相思頑皮地一咋舌,立刻放緩了腳步,又拿手來模我肚子,滿眼的驚嘆︰「真的有小弟弟嗎?長出來會像誰?像我嗎?」
她渾不解事,卻在模著我的上月復,卻叫我好氣又好笑,拉開她的手道︰「別听你父王胡說,哪里來的小弟弟?你看娘親的肚子扁扁的,像有小弟弟在里面嗎?」
誰知她卻道︰「小弟弟小唄!等他長大了,娘親的肚子就大啦!」
說話間已經走到老梅下,一眼瞥向那畫紙時,卻是畫的梅林。但見一團團深深淺淺的朱砂色已經氤氳開來,細看時立覺運筆稚拙,分明是小孩子的涂鴉之作。
可就是這樣的涂鴉之作,淳于望拿褚黑色墨汁隨意勾勒,隨著那朱砂的走向鋪展樹干枝條,竟頗有眼前梅林的蘊雅之氣。
相思猶在向我賣弄,指點著畫紙道︰「看,這里,這里,還有這里全是我畫的!父王只畫了這里,只畫了這麼一點……」
我敷衍道︰「嗯,相思果然聰明,大字還不認得幾個,便會畫畫了!」
相思听得稱贊,頓時咧開嘴兒,洋洋得意叉起小腰,向淳于望道︰「父王,你看,娘親也夸我呢!」
淳于望瞥她一眼,含笑道︰「嗯,要不,我把你也畫上去?」
相思想了想,道︰「好啊,還有娘親,都要畫上去!」
淳于望點頭,輕捷運筆,片刻後便在梅林前畫了個女子領著蹦蹦跳跳的小女孩緩緩前行。最新最快的無錯更新就在:
人物畫得甚小,面目並不清楚。但淳于望技藝不俗,小女孩仰臉望著身畔女子的嬌憨和孺慕一覽無余,而身畔那女子……是我嗎?
高挑冷峻,黑發飛揚不羈,連素白衣袍上隨風卷起的衣角都似滲著某種不甘馴服的桀傲,的確像我;可這女子本該凌厲挑起的眉目卻很柔和,看著小女孩的神情輕暖如春風拂拂。只那眉目間的溫軟,便消盡了通身的肅殺冷冽。
定格于女子與小女孩對視的那一刻,這整幅畫立即靈動起來,連寒梅都似因此而綻開得溫馨恬和。
我皺了皺眉,正要轉身離開時,手臂忽然被淳于望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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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