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我背上又出了一層的冷汗,小月復墜疼感愈發劇烈,不覺皺緊了眉。
淳于望轉向我,抿緊唇道︰「怎麼一頭的汗?要不要讓人打熱水過來給你洗把臉?」
我也不想逞強,說道︰「熱水不用了,幫我倒盞熱茶來吧!」肋
他一怔,端了他自己的茶盞快步走過來,道︰「怎麼了?」
說話時,他已握住我的手,眸光忽一收縮,問道︰「你很冷嗎?」
我不知道我冷不冷,但我的確有點兒發抖,手麻麻的,似乎沒有了正常的知覺,偏又能覺出他掌心的暖意。
「沒事。」
我接過他手中的茶盞,卻覺手指哆嗦得厲害,勉強抬手喝了兩口,依然覺得心慌氣短,連心髒都似跳得劇烈。
淳于望盯著我,忽取過我茶盞,說道︰「這茶有些涼了,我去令人倒燙的來。你……你少打別的什麼主意。」
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前後又有高手把守,他居然還怕我逃走。
可我的確只是身體極不舒適,只想喝兩口水快些躺下休息而已。
可我伸出手,正要攔住他,讓他不用去倒水時,月復中猛地一陣絞痛。
幾乎同時,我的身下似有一道熱流涌出,似把我體內剩余的力道抽得干淨了。
眼前一陣眩暈,我僕倒在床邊,卻已疼得渾身都在哆嗦了。鑊
「晚晚!」
身後傳來淳于望的驚叫,杯盞落地聲中,軟綿綿的身體已被他抱起。
「晚晚,晚晚!你哪里不舒服?」
我咬緊牙,不肯發出呻.吟,卻覺額上的汗水越滲越多,連眼睫都已被滑落的汗水濡濕,糊住了視線,連近在咫尺的淳于望都看不清楚,只听他的聲音很是倉皇,甚至近乎驚恐。
刀絞般的疼痛終于有些舒緩,可身下卻越發地濕熱黏膩。
雖然我從未有過身孕,但到底闖南走北那麼多年,見識過太多慘絕人寰的事,再不是不解事的無知少女,心下立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淳于望不惜代價要保住的孩子只怕已經沒有了……
可我實在不想在這即將離開的緊要關頭刺激他,遂將衾被往上扯了扯,勉強道︰「沒什麼,只是突然頭疼得厲害,這會兒已經好了。殿下請回吧,我睡一覺便沒事了。」
「哦!」
他松開我,將信將疑地盯著我。
我無力地臥于枕上,閉上眼緊絞著貼著面頰的軟枕,只覺片刻後軟枕亦被汗水浸濕了。手臂雖在不覺間用力,但肩部傷處和月復內絞痛比起來幾可忽略。
淳于望並沒有走,我只盼著劇痛盡快過去,也沒法再去理會他在考慮什麼。
冰涼的唇邊忽然一熱,我睜開眼時,卻是淳于望的手指從我唇上掠過。白皙修長的手指,立時染上一抹殷紅。
我用手一抹,才發現是唇邊被咬出了血。
「我……沒事……」
我振足了精神,說了這一句,聲音卻是啞啞的,有克制不住的痛楚低.吟堪堪就要逸出。
淳于望忽然伸出手,去拉我身上的衾被;我待要捉緊那被頭時,手上卻毫無力道,只覺身上一涼,衾被已給他輕而易舉的扯開。
他的眸光驟然收縮,然後驚痛地剜向我。
素色的底裙已經洇染了大片鮮紅,濃艷不祥的鮮紅晃得眼楮又酸又疼,暖腥的鮮血氣息卻讓胃部一抽搐,差點又吐出來。
如同被突然拉開一般,衾被又被迅速蓋上。
淳于望奔到門口,聲音尖銳得已經變了調︰「快,快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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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夫被軫王近衛從床上拖起來,飛奔了一個多時辰山路趕過來時,我已經不再流血,疼痛也漸漸止了,只是臥在床上昏昏沉沉,連軟玉過來給我擦洗換衣時腦中亦是半明半晦,似已沒了知覺,偏偏對眼前情形了如指掌。
淳于望一直沒有離開臥房半步。最初的驚怒之後,他出乎意料地沉默。
冷眼看著我從最初的勉力掙扎,到疲倦失力,到任人擺布,他坐在旁邊一動不動,像一尊精致的玉石雕像,僵硬而冰冷。
大夫過來一把脈,臉色就變了,屈身跪到淳于望跟前,說道︰「公子,夫人……小產了!」
淳于望雙目微闔,低聲道︰「想法保住孩子。」
「已……已經小產了!」
「沒了?」
「沒了……」
「幾天前你听過脈,當時情況怎樣?」
「當時……雖有些傷病在身,但胎兒還算正常。」
「這才幾天工夫!」
淳于望一掌擊在桌上,喝道,「這才幾天工夫,就莫名其妙小產了?」
「公子息怒!」
大夫戰戰兢兢地回答,覷了一眼淳于望的臉色,道,「看夫人癥狀,來勢甚是凶猛,敢問……是否誤服了什麼易致小產的食物或藥物?」
淳于望臉色極難看,慢慢將目光轉向軟玉,「她最近都吃什麼了?」
軟玉嚇得趕忙跪下回道︰「殿下,這幾日夫人雖未和殿下一起用膳,但她和小郡主的膳食,與殿下所用膳食完全一樣,都是尋常清淡菜式,並無不妥。夫人害喜,聞著藥味便作嘔,因此連治傷的藥都沒吃過。」
「真沒吃別的?」
「沒有,沒有……」
軟玉答著,忐忑抬起頭,然後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我。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