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眼亮晶晶地看向我,「娘親,你說,父王哪天過來接我?明天就過來嗎?」
我愕然,問沈小楓道︰「相思小姐剛剛去哪里了?」
沈小楓道︰「哪里也沒去,她在院子里玩得困了,睡了一覺剛醒。」肋
我松了口氣,拍拍在我腰間蹭著的小腦袋,說道︰「相思,你剛剛是在做夢。」
相思立刻把頭搖得向撥浪鼓似的,急急辯解道︰「不是做夢!真不是做夢!我明明看到父王向我笑來著!他模著我的頭,笑得可歡喜了!」
我皺眉,嘆道︰「好吧,他來看你了,他來看你了,他來看你了……」
我連著念了幾遍,聲音不自覺地低啞了下去,連心里都似給挖去一塊般空落落地悶疼。
相思幼小,也許不能完全分清夢境和現實。但能讓她如此印象深刻的夢境……
難道是淳于望真的已經不治而亡,跑來托夢給愛若明珠的寶貝女兒?
相思覷著我的臉色,卻似有點不安起來,拉扯著我手道︰「娘親,父王會來接我們,是不是?」
「嗯,是。會來的。」
「我們還回狸山嗎?」
我心不在焉,隨口道︰「隨便,回吧。」
「那我們就和父王說,別去王府了,我們一家就住在狸山,天天看梅花打雀兒,好不好?」鑊
「好,好……」
身後忽然一陣「當啷啷」的巨響,差點把相思嚇得跳起來,雙手把我衣襟攥更緊了。
回頭看時,卻是司徒凌把侍女端來給他洗手的銅盆給打翻了,**的水漫過磚面,一直汪到門檻邊。
侍女慌忙去收拾時,他卻好像沒看到一般,慢慢地擦淨了手,將巾帕擲到一邊,才抬眼看我,緩緩道︰「晚晚,我忽然想起,我府中尚有要事,不能在這里用晚膳了。我先回去,德妃那里有什麼動靜我再讓人找你。」
他說著,抬腳便大步踏出屋子,兜頭沖入尚在傾盆而下的雨幕里。
他的近侍在那邊耳房中瞧見,慌忙撐了傘過去為他擋雨時,卻給他揚手一掌,狠狠打到了一邊,連傘都飛了出去。
「凌!」
我駭然,忙要過去追時,衣襟卻被相思緊緊拽著。
她抱著我的腿,惶惑地看著我,問道︰「娘親,外面不是……不是正下雨嗎?」
不但下雨,並且電閃雷鳴。
一道金紅的閃電驀地在眼前閃過,把黑沉沉的雨幕照得白亮得驚人,伴著驚雷如炸,掩住了滿屋人的失聲驚叫。
屋宇震動中,那閃電已如巨大無鵬的毒蛇蛇信,鞭子般抽打在前院的梧桐上。
相思腳一軟,已嚇得坐倒在地,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我眼看著前面的梧桐晃動著枝葉慢慢倒下,忙將相思抱到懷中,掩了她耳朵低聲安慰。
只在這片刻工夫,司徒凌已走得不見蹤影。
風雨雷電,都休想擋住他腳步半分。
他從來這樣剛硬,沉著,冷靜。
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變,指的就是他這類人。
可剛才,他竟給相思幾句小孩子家的話給氣走了麼?
我抱著相思怔忡片刻,到底沒有追出去。
--------------------------------------------------
他從不是沖動的人,只要稍稍靜一靜,立時會明白他這怒氣來得多莫名。
連他自己都說過,我親手給了淳于望致命一劍,絕不可能喜歡他。
何況大芮朝廷波詭雲譎,暗濤洶涌,南安候與秦家軍合則兩利,分則俱損,注定了我們兩家的聯姻穩如磐石,堅不可摧。
身後,有侍女正不安地和向沈小楓道︰「小楓姐,這雷也忒厲害了些。」
「是吶,這才三月頭里吧?怎麼比夏天的雷還厲害?看那老大一棵梧桐樹……好像從中間劈作兩斷了……」
「會不會……是什麼不祥之兆?」
「啊……」
沈小楓回過頭,怒斥道,「從哪里听來的鬼話連篇?秦家數代忠良,堂內有天子御賜的寶劍鎮妖,堂外有天子御書的匾額闢邪,還怕區區雷電帶來什麼妖佞邪氣?」
「可……可多少年沒看到那麼大的雷了……」
我抱緊相思,慢慢轉過身,沉聲喝道︰「都給我閉嘴!有我在,再大了雷動不了你們一分半點!傳我的話,雨停後就去把那梧桐砍了劈柴燒,所有人不許再議論一個字,否則,一律家法處置!听到沒有?」
「是!」
幾名侍女屏聲靜氣,垂首應諾。
而外面雷聲隆隆,雨聲嘩嘩,竟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
我沉著臉抱了相思走向臥房時,相思在我耳邊格格地笑︰「娘親,你好威風啊!」
我緩了聲調,「嗯,威風?」
相思洋洋得意,一臉的自豪,用力點頭道︰「她們都好怕你,你比父王還威風!」
我拍拍她圓圓的臉蛋,說道︰「要不,娘親教你學兵法吧!長大了你會比娘親更威風!」
相思連連搖頭,「我才不學!」
「為什麼?」
「一听娘親念兵法,我就想睡覺。若自己去學,不是得從早睡到晚了?」
我嘆道︰「你真的從早睡到晚,我可就省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