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默片刻,說道︰「有些意外,本來根本不會發生……」
正說著時,外面有人稟道︰「衛玄道長來了!」
司徒凌便住了聲,淡淡道︰「請道長進來吧!」
門開了,一老道從容踏入,大袍寬袖,斑白頭發,須髯飄飄。肋
司徒凌已站起身來相迎,「道長!」
這衛玄早年便與司徒凌相識,據說不僅醫術超人,天文、歷法、武藝、謀略等亦非尋常。
他本為治我病被特特邀來,後來終因一身才識不凡被司徒凌千方百計留了下來,成為麾下最得力的謀士。
當下見了禮,我臥到軟榻之上讓他幫我診脈,微笑道︰「又要勞煩道長了!」
他笑道︰「能為秦將軍效勞,正是貧道之榮幸。」
混跡軍營和侯府這麼久,他亦深諳為人處世之道,言行已少有出家人的超月兌出塵。
診脈半響,他已微愕,問道︰「秦將軍最近是否曾受過重傷?怎生虛弱如此?」
休養這許多日子,我自覺早已恢復得差不多了,再不知他怎麼得出這樣的結論來,皺眉道︰「我?虛弱?」
衛玄點頭道︰「或許將軍自己沒有感覺,但從將軍脈象看,左寸沉數,左關沉伏,此乃心氣虛而生火之象。肝脾氣滯血虧,肺經氣分太虛,將軍必定常覺胸肋疼痛,目眩頭疼,近日應該愈發嚴重,是不是?」鑊
我模了模胸肋間,的確常有疼痛感。
只是征戰那麼多年,大傷小傷不少,哪能不落下點毛病來?
因此從未放心上。
但頭疼麼……
我嘆了口氣,說道︰「病發時的確頭疼,並且比以往更厲害,連道長配的安神丸都無法很快緩解了!」
這一癥狀,平時尚不妨,若是在征戰時發作,真是很要命的一樁事。
衛玄又道︰「將軍聰慧剛毅,遠過常人。只是太過聰明,太過要強,難免思慮太過,于是憂思傷脾,肝火亢盛,經期不調,諸癥候紛至沓來,反比尋常人更難調治。」
司徒凌皺眉道︰「她從小便這樣,還能指望她老大不小的把性情改過來?只說著怎麼幫她調理吧!」
衛玄並不因他的不悅而惶恐,不卑不亢地答道︰「侯爺,請恕貧道直言,將軍這般勞心勞力,再好的藥也未必有效用。我可以再開藥調理,但將軍這種狀況再不改,早晚有一天,連華佗再世也將無力回天!」
我一悸,卻強笑道︰「無力回天?衛玄道長夸張了吧?怎說的我似乎半截身子快入棺材了?」
衛玄道︰「將軍莫不是打算拿自己的性命來賭一賭?」
我捏緊茶盞,喝了一口,輕描淡寫地說道︰「不用賭。即便注定英年早夭也只是命。話說我們秦家已經很多年沒有一個壽終正寢的了!」
「閉嘴!」
身旁傳來一聲低叱。
回眸時,司徒凌沉著臉看向我,森冷的眼底有種說不出的焦灼忽隱忽現。
我微慍,正待說話時,卻覺他的手已自桌下將我的手捉住,握緊,不由地閉了嘴,默默地喝著茶。
上好的明前茶本該芳香濃郁,清氣襲人,但我的舌尖似乎有些僵,已分辨不出任何的滋味。
司徒凌的手卻暖和而有力,帶著從小到大我所熟稔的包容愛惜。
司徒凌終于將目光投向衛玄,「去開調理的方子來。那個安神的藥丸,還差哪幾味藥立刻遣人去尋,一個月內需練制出來。」
衛玄道︰「行。只是將軍的病情有變,我需和人商議商議。有幾味藥得斟酌著或添或減,方能更見效些。」
司徒凌點頭道︰「去吧。缺什麼只管去尋,不必計較任何代價。」
衛玄笑道︰「以南安侯和秦府的財力,自是不必計較什麼代價。但有些珍稀藥材,委實是可遇不可求。比如那年用到上好靈芝時,就听說了太子府得了株千年靈芝。還好太子和秦將軍師出同門,還算念舊,婉轉找人去一提,便叫人送了些過來。」
這事我也知道。這些年司徒凌在各處尋名醫為我治病,司徒永竟似跟他作對一般,也在四處搜羅好大夫,幾次無意中撞到,也給他拉著找他請來的大夫診一回脈。
並未見到他為我的藥開出什麼方子來,但卻給他配出了雪芝丹這樣的保命靈丹,兩次幫我死里逃生,也算是另一種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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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衛玄去了,又只剩了司徒凌和我默然相對。
他的掌心有汗意濡濕了我的手背和手指,並且指掌間的力道比先前更大了。
我掙了掙,抽出手,向他笑了笑,說道︰「你別擔心,我命大得很。便是真的壽夭命促,也該是十幾二十年後的事了,大可不必現在就操心。」
他便凝視著我,眼眸驀地幽遠。他很低沉卻很清晰地說道︰「若你不能與我比肩而立,我便是爭再多奪再多,又有什麼意義?」
心中驟然間一暖,我不覺垂了頭,輕聲道︰「我知道。」
他輕嘆,張臂將我擁住,素來沉穩的聲調里已摻進了說不出的疼惜和擔憂。
「你知道什麼?你若知道,又何至于把自己糟蹋成這樣?」
他的肩膀寬闊,擁我的手臂堅實有力,讓人情不自禁地想靠上去,安穩地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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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多思多慮引發的癥候脈象,我並不懂,該段有借鑒《紅樓夢》中大夫診脈時的說辭。
PS︰文文已平淡許久,快要有所起伏了。感謝還在跟文的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