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半盞茶,心神安定了些,才道︰「願聞其詳。」
不可解之事已太多,即便我敢肯定,我並不是盈盈,我也想知道,我跟那個盈盈,以及跟眼前這男子,到底有著怎樣的夙世糾纏。
我應下,他卻似沉吟了。拉了拉又要月兌落的披風,他支著額,眸光縹緲著,許久才道︰「其實,當年暴發山洪的地方,不是狸山,而是萬佛山。我是在那里救起了盈盈,並且……在那之前,我已與她相識。」肋
狸山和萬佛山相距不遠。
岳州地震時,狸山安然無恙。
山體崩塌並暴發山洪的地方,是萬佛山。
淳于望為避免卷入南朝紛爭,借口為李太後祈福,當時已在萬佛山修建精舍隱居了好幾年。
當然,說是隱居,有時也會四處走走,名義上尋仙問道,不過和高僧或道長們談論談論佛理禪機,實則在黎宏和一眾前朝遺民的支持下暗中積蓄力量。
他的母妃從國破家亡中過來,他自己也是如履薄冰般在南梁皇宮度過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本不願再卷入帝位之中,只是黎宏等一力攛掇,不由地也在暗中籌謀,至少也需培養起足以自保的力量。
淳于望便是在一次訪友後回到萬佛山的途中,遇見了盈盈。
她穿著淺灰色僧袍,裹著禪巾,雖然才不過十四五歲年紀,卻容色美麗,眉目英氣,板著張小臉跟在一名中年師太身畔行走,看著要多奇異有多奇異。鑊
但她一路被人側目而視,居然視若無睹,偶有膽大的之徒走得近些,尚未開口,她便手按劍柄,冷顏嗔視,卻又有著和出家人那種溫和淡定截然相反的凌厲殺機,令人不由地避而遠之。
她們行走的方向,也是萬佛山,正和淳于望一個方向,有意無意間,總能在路上遇到。
也許,開始是無意,後來則是有意。
這樣美麗獨特的小尼姑,即便淳于望不好奇,能常常看幾眼,也是件賞心悅目的事。
想著這少女如此年少美麗,可能會在佛門青燈黃卷相伴一生,他實在覺得惋惜。
終于有登徒子色膽包天打上了這對異地來的師徒的主意,淳于望還沒來得及出手,那師太便已揮動拂塵,輕而易舉便把人打得落荒而逃。
夜間,這登徒子暗中領人過來,卻拿了迷香打算把這師徒倆迷暈再行事了。
他早已留心,正待過去通知她們時,那少女不知從哪里竄出來,只一掌擊過去,便把那登徒子打得暈過去。
里面師太在問道︰「誰?」
少女清亮亮地回答︰「師父,是我。正趕一只大老鼠呢!」
屋里便沒了聲音。
月色下,那少女頑皮地吐了吐舌頭,美麗的面龐更是燦如春花,皎潔如玉。
淳于望看得發呆時,她已拎起那登徒子,一躍便躍過了客棧圍牆,奔到不遠處一個荒廢的土地廟中。
那跟著登徒子前來的人畏懼師太,不敢在客棧動手,卻在土地廟附近奔襲過去,要救下那登徒子。
誰知這少女身手也高,很快便將跟來的兩人打得倒地不起,都解了腰帶捆得緊緊的,拖到廟里。
少女笑道︰「想暗算我?打量我是師父那樣的好性兒,把你們趕走了事?說說看,你們幾個打算怎麼死?」
登徒子見形勢不對,急急乞饒。
少女才沉吟著說道︰「好吧,我也不拿你們怎樣,你們打算怎麼對我,我便怎麼對你們吧!」
躡蹤而來的淳于望暗自苦笑。
人家想劫她的色,難道她也去劫這幾個面目丑惡的登徒子的「色」?
好在這少女根本就是個不解男女之事的小姑娘,只想著他們想用毒煙燻她,遂把那幾人都捆到供桌下,把他們的頭發固定在桌腳上,然後在登徒子的懷中掏了半晌,找出了半根蠟燭和幾支迷香,掩著鼻把那迷香點燃,竟……
插在了那幾人的鼻孔里!
那三人驚慌哀嚎時,她已拿破布堵了他們的嘴,退到門口,看看自己手中的蠟燭,嘻嘻笑道︰「我是半個出家人,慈悲得很,就幫你們點支燭火放這里吧!看你們運氣好不好,如果有人注意到,很快就能放你們啦!」
她一邊點燃蠟燭,一邊還在得意地笑︰「你們說,我是不是很厚道呢?」
那三人便都面露驚慌之色,只是他們的迷香就在鼻尖,此時藥力發作,便連掙扎都已無力,慢慢地昏睡過去。
少女便丟下蠟燭走過去,把那三人踢了幾踢,見他們果然失去知覺了,才有些無聊地嘆口氣,慢吞吞地向外走著,擦著汗嘀咕道︰「怎麼忽然這般熱?」
不只她熱,連淳于望在窗外聞見那淡淡的燭香都覺得身上有點燥熱,並且……熱得很不正常。
留心再看昏睡的那三人,他更是一身大汗。
三人已軟軟地癱在地上昏睡如豬,但某處卻奇異地堅挺上來。
他雖未成親,畢竟比那少女年長幾歲,立時曉得是怎麼回事,忙屏了呼吸,將那罪魁禍首的蠟燭吹滅,揉作數段扔了,急急追了那少女出來。
少女正慢慢走回客棧去,已經沒有了先前作弄登徒子的興高采烈,正拉扯著灰白的僧袍領子,背影看著很是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