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俞競明一心想定我滅門大罪,萬萬不會做那等搬自己石頭砸自己腳的事了。
他冷笑道︰「何須問太子?現如今,便有嫦曦公主親口證實,你在南梁時便與軫王淳于望勾搭成奸,軫王府上下無人不知。而軫王府那位小郡主更對你以母相稱……前兒秦府出現一名幼女,同樣對你以母相稱,嫦曦公主更是一眼認出,那便是軫王的孽種。秦晚,你且招承,可有此事?」肋
嫦曦公主……
我苦笑道︰「我的確與那幼女投緣,方才將她擄來。若我與軫王周旋便是罪過,嫦曦公主也曾與軫王周旋,不知又該當何罪?」
「大膽!你敢污蔑公主清白!」
我縱聲大笑︰「清白?她敢往這樣不清不白的漩渦里卷,還談什麼清白?俞相,你今天坐在這里密審,又清白嗎?」
他哼了一聲,向上一揖說道︰「本相忝居相位,自當盡忠報國,剪除奸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喉間微癢,向地上啐出一口血痰。
他立時變色,怒道︰「你還抵賴嗎?現有嫦曦公主將物證呈上,看你還有話說!」
他一揮手,那廂有人捧上一個烏漆托盤,里面有一軸畫卷,一支長簪。
畫卷展開,正是前日書房中遺失的那張我的畫像。鑊
記得原來淳于望只畫了我的畫像,並未題詞落款,因而我也不曾避忌,隨手便放于書桌上。
那日不見了,我只猜著是不是司徒凌一怒毀了,原來是竟那天嫦曦公主趁了我和司徒永說話時悄悄藏起,卻是用來算計我了。
但此刻,那畫像上竟多了題字。
俞競明指了那題說道︰「這兩句,‘柳陰煙漠漠,低鬢蟬釵落。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是你題的吧?這兩句,‘帷橫雙翡翠,被卷兩鴛鴦。婉態不自得,宛轉君王床。’是軫王題的吧?你的筆跡自不用提,見過的人多了;軫王道貌岸然,自詡詩畫過人,也有字畫流傳于芮國。比對之下,的確是你二人所題無疑。」
「瞧你們都算是出身高貴的,居然一個卑躬屈膝,媚態橫生,一個貪戀美色,竟敢以君王自居!想來這軫王也不安分,才和你一南一北聯手,意圖先取了南梁江山,再由你設法拱手奉送我大芮江山吧?」
我嘆道︰「俞相,你須得去打听打听,我秦晚從來只讀兵書,不讀詩書。找人模仿我筆跡便罷了,何必題什麼詩詞?卻讓知曉我性情的,都曉得這是一樁嫁禍江東之計吧?」
俞競明笑道︰「可惜,本相素來只听聞秦晚秦將軍允文允武,才識過人,不是尋常粗鄙武夫可比,一兩首詩詞,想來並不在話下。」
他又拿過那支玉簪,說道︰「這支玉簪,是抄撿秦家時抄出,簪身刻四足蟒紋,並刻有南梁皇室標記。有人認出這是南梁孝文帝在五十歲生辰時賞與諸皇子的。如今軫王的那支簪子,只怕已遺落在大芮了吧?」
那支玉簪正是前晚因我所用的簪子被淳于望藏過,隨手拿來綰發的他的簪子,倒不曉得有這樣的來歷。
我遠遠見那玉簪時,便已猜到秦家已出事,待听得他這樣說,更是確定了秦家必已被人查抄,此刻兄嫂弟佷必定和我一般身陷囹圄。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也是意料中事。
若我一敗涂地化為齏粉,只怕秦家舉族都將面臨殺身之禍。
北疆雖有十五萬鐵血秦家軍,一則遠水救不得近火,二則群龍無首,諸將各有主張,端木氏雖然調撥不了,威逼挾制令其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卻不困難。
待秦家滿門被滅,端木氏有的是機會慢慢對付這啃噬不下的十五萬大軍,打壓、利誘、分化,了不得敞開面向柔然的大門,總能把秦家的影響力逐漸削弱,漸至于無……
我心中憂急,面上只不肯露出,淡然道︰「便是我和淳于望偶有來往,便是我和淳于望曾有私情,又能證明我通敵賣國嗎?我是割讓土地,還是領兵投敵了?」
俞競明道︰「這便要你自己招承了!南安侯年輕英武,智勇雙全,又與你從小兒訂的親事,你如果不是和淳于望訂下了什麼能讓你更益更大的骯髒盟約,又怎肯與南安侯退親,與那軫王做下通奸之事?」
他說得委實難听。
但細想下來,我和淳于望的確是名不正,言不順。
我可以自命放誕,不把甚麼三從四德三貞九烈放心上,看在旁人眼里,卻的確是婬奔蕩婦之流了。
我懶懶答道︰「我秦家世代忠烈,無人不知,即便秦晚私德有虧,也不敢辜負皇恩浩蕩,做下通敵叛國之事。還是勸俞相別在秦晚這里浪費時間了,實在厭憎我時,一刀砍了也省事!」
俞競明變色道︰「本相好言相勸這許多,你還敢這等冥頑不化?」
我闔了眼不理會他。
那邊有謀士在他身後道︰「相爺仁善,可這等硬骨頭,不用大刑只怕是不招的。」
俞競明道︰「那麼……便成全了她罷!只是秦將軍刀劍里滾過來的,恐怕尋常刑罰還不放在眼里。」
謀士笑道︰「听說刑部新想了些新巧玩意兒,絕不會傷著秦將軍性命,卻管夠秦將軍受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