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當小綺羅蹦蹦跳跳地來到奉先殿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外的小祠堂的時候,她猛地停住了腳步,瞪大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整個地方被她十三叔弄得亂成一團,筆墨紙硯丟了一地,桌子被掀翻了,四五個宮女太監跪在地上連連求饒,勸解。
「本王都二十四歲了,竟然還被罰本王坐在這小凳子上抄弟子規!那什麼蘭陵王有沒有搞錯啊?」逐野瞳一腳將小凳子踢得老遠,嚇得奴才們大氣不敢出聲。
「十三爺,您就抄吧,抄完了就能交差了,就能用膳了啊。」左穆在那里勸解道。
「你抄!你給本王抄!」逐野瞳一把將左穆拉了過來,按在地上。
「十三爺……我……我不會寫字啊,再說了,蘭陵王英明,如果不是十三爺自己寫的,恐怕……會被識破,十三爺您還是……」
「十三叔,我來啦!」實在看不過去了,小綺羅走了過去,喊道。
逐野瞳听到小家伙的聲音,連忙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眼楮又不由自主往後看過去——
「只有我和鴨子啦,我娘沒有來,我娘說皇伯父總是對的,你該罰。」
「我該罰?!」逐野瞳沒好氣地指著自己吼道,看到小綺羅鄭重其事點頭的樣子,他嘆了口氣,「算了,你來做什麼?」
「十三叔,我是來跟你比賽的。」小綺羅說著,彎腰將翻到在地上的小凳子扶了起來。
「比賽,比什麼賽?」逐野瞳挑眉看著她,小丫頭想干嘛?
「寫字比賽啊?看誰先把弟子規抄完,誰就贏了。輸的一方要無條件答應贏的一方一個要求。你比不比?不比就是自動認輸哦,自動認輸的人也要答應無條件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那十三叔不是沒有機會拒絕比賽了?」逐野瞳挑起丹鳳眼,問道。
綺羅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逐野瞳作勢敲了敲她的頭,「鬼靈精,比你娘聰明多了,哎,我看著,你還真不像是四哥的女兒啊,做我的女兒吧,好不好,綺羅?」
「不要,你自己生一個去。」小綺羅斬釘截鐵地拒絕。
「哈哈……」逐野瞳听了她的話,看著她的小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廂,小果子和左穆以及眾奴才都松了口氣,小郡主來了,十三爺笑了,淡定了,他們終于不用心驚膽顫了。
于是這叔佷倆便開始比賽寫字了,逐野瞳指定小果子當評判。
兩人一人一張桌子,各據一方,逐野瞳和左穆一邊,小綺羅和無崖子一邊。
小綺羅將無崖子拉近了,兩個腦袋靠在一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見小綺羅連連點頭。
最後,一大一小兩人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眼楮里冒出火花。
「開始!」小果子手一揮,一聲令下,這叔佷倆便拿著毛筆在宣紙上寫了下來——
小綺羅早已經將弟子規背的滾瓜爛熟,下筆如有神,筆筆如行雲流水,端坐在桌子前,淡定如常,小小年紀,落筆起筆,卻自有一番氣度了。
後來有相士給綺羅算了命盤,說是此女生來不凡,必定要轟轟烈烈一番,又說此女命中注定遇到兩個男子,當然,這已經是後話了。
現在,反觀逐野瞳,還不如他的小佷女小綺羅淡定呢,他要看一句才能寫一句,寫完一句又要看一眼書,速度在一開始就落後了。
他抬起頭,伸頭一看,小鬼頭都已經寫到入則孝了。
「左穆,你給本王念,小聲點念。」逐野瞳想了個加快速度的辦法,對左穆命令道。
「是!」左穆連忙將書拿了起來,一字一句在十三爺的耳邊念著——「弟子規,聖人訓,首孝悌,次謹信,泛愛眾,而親仁,有余力,則學文……」
「念慢點!」
「是是是!」
「次謹信後面是什麼?」
「泛……泛重愛……」左穆大汗淋灕地念道。
一個多時辰過去了,綺羅沒看一眼書,憑著超人的記憶力,將《弟子規》的三百六十句宮一千零八十個字,分毫不差的寫完了,連一處涂改的地方都沒有,整整齊齊,干干淨淨。
小綺羅寫完,把筆放下,吹了吹上面的墨汁,再抬頭一看逐野瞳才寫到《余力學文》呢,她興奮地拍起了手,「我贏咯,我贏咯……十三叔,你輸了。」
「鴨子,我們贏了,耶!」小綺羅仰起頭開心地對無崖子說道。
「嗯,看到了。」無崖一如既往的酷。
逐野瞳憋著勁兒不說話,任由綺羅在一旁搗蛋終于在半個時辰之後,終于把所有的內容都寫完了。
其實,他也寫得一手好字,筆鋒干脆利落,豪邁奔放,灑月兌不羈,無拘無束,如同他這個人一樣。
「十三爺,您可算寫完了,太好了,太好了……」小果子看著那長長的宣紙,松了口氣,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終于,可以向蘭陵王交差了。
「十三叔,你輸了。」小綺羅驕傲地挺起胸膛。
「是是是,我們小郡主贏了。」逐野瞳將筆放下,將小綺羅抱了起來疼愛地說道,「那你要十三叔答應你一個什麼要求?」
「我要十三叔跟我和鴨子一塊在這用膳。」小綺羅剛才听小果子跟流蘇哭訴的時候說了,十三叔一天沒吃飯了。
「好!」逐野瞳豈會不知道這小丫頭的心意,心里自然是甜蜜地不得了。
宮女們見了,連忙將放在外頭的膳食依次拿了進來。
叔佷倆也不講究,坐在地上無拘無束地就吃了起來,宮女太監們在一旁伺候著,只有無崖子,端著飯碗,站在一旁,酷酷的,他可不願意這樣坐在地上吃,真沒氣質,還王爺和郡主呢。
「臭小子,本王都坐地上吃了,你還 什麼 ,給我坐下來。」逐野瞳一看無崖子站在那,跟塊冰似的,當即說道,「那麼酷,小心長不高,將來沒有姑娘嫁給你!」
「……」無崖子無聲地坐了下來,這叔佷倆的惡魔天性,是一樣一樣的。
「我說你小子,整天酷成那樣子,你想干嘛?」逐野瞳看著他佷女的小書童,忍不住說道。
「十三叔,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小綺羅看了看無崖子,然後放下碗筷,站了起來,走到逐野瞳身邊,靠近他的耳朵,悄悄說著什麼……
逐野瞳听著,眉頭漸漸凝結成了一團。
而無崖子頓時只覺得背脊升起一股涼意,他趕緊低頭吃飯。
果然,在小綺羅說完了什麼之後,逐野瞳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無崖子——
「沒想到啊你,拿出來給本王瞧瞧!」
「什麼?」無崖子警惕地應道。
「你不是有一支能用做武器的毛筆嗎?」
「沒有。」無崖子緊緊握住他的筆,酷酷的瞪了小綺羅一眼。
「拿出來!」逐野瞳把碗猛地放下,伸手要將無崖子拉過來。
「沒有!」無崖子靈巧地閃避著,然後扔下飯碗準備撤離,逐野瞳不依不饒地追了上去——
「臭小子,整天裝酷已經惹惱本王了,你有好東西還藏著不讓本王瞧瞧,給本王站主!」
「哈哈哈……十三叔,把他抓住,把他抓住……」小綺羅開心地跟著跑了出去,看逐野瞳和無崖子兩人追打。
看那身著橙色長袍的逐野瞳,有著年輕到刺眼的年紀,風姿卓然。
他沒有穿戴鎧甲,墨玉般的發絲,在風中蕭颯飄揚。
那一雙邪魅張揚的丹鳳眼,如平靜的海面掩蓋著奔騰的熔岩,誰都不知道底下究竟蘊藏多少毀天滅地的能量!
終于,這陰氣沉沉的宮里,總算又出現了笑聲。
三個人打打鬧鬧的的聲音從奉先殿傳了出去,一直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許多深居宮中的人兒听到這笑聲,都不免感嘆了起來,是什麼樣的人兒才能在這皇宮里笑的這樣快樂啊。
如果哪天,宮里少了這樣的笑聲,大家該有多寂寞啊。
*
無崖子一路往前走,不回頭,一張臉好冰好冰,他的身後跟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朝他跑過去——
「你等等我啊。」
他仍舊不停步,也不回頭。
「你生氣了?」小綺羅一邊跑著追上去,一邊問道。
無崖子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等等我,哥哥……哎喲……」小綺羅跟不上他的腳步,走的又快又急地,結果啪的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無崖子猛地轉身,只見小家伙趴在地上,努力抬起頭,眼巴巴地望著他,眼楮里含著汪汪的水汽,可憐兮兮地說道,「我摔倒了。」
無崖子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將她扶了起來,彎腰替她拍去身上的灰塵,又捉住她的雙手,仔細地查看她是否有傷到哪里——
「怎麼這麼不小心,摔疼了吧。跑不贏就站在原地,等我過去找你啊。」他將她擦破了一點皮的手心攤開,用嘴巴給她呼呼——
「我不疼的,哥哥你生氣了嗎?」小綺羅問道,她從來沒見過他今天這樣不理她,一個勁兒往前走的這個樣子呢。
「沒有生你的氣。但是,我這支筆只有你和我能看,別的人誰不能看。」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規矩。」小綺羅抱歉地說道。
「現在知道也不晚,總之我沒生你的氣就是了。」
「嗯,我記得了。咦,你說只有我和你能看?」
☉﹏☉b汗,不答。
「你說只有我能看?」
+_+繼續不答。
「是嗎?」鍥而不舍地問。
(☉o☉)鍥而不舍地不答。
「是嗎是嗎?」
「是啦是啦!來,我背你回去,讓太醫給你上藥。」
無崖子彎下腰,小綺羅自然而然地趴了去,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于是,遠遠看去,皇宮的走道上,一個小男孩背著一個小女孩,沐浴在夏日清爽宜人的氣息中,路旁婆娑的樹影罩在他們的身上,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歲月在這一刻靜好。
「小哥哥,你想家嗎?你想你爹娘嗎?」小綺羅突然問道。
「我是皇上的人。」無崖子沒有正面回答小綺羅。
「小哥哥,你不要傷心,你是迷路的小王子,你和家人走失了,你家人會來找你的。」
無崖子听了,怔了一下,他還是沒有說話,背著她繼續往前走。
「嗚嗚……嗚嗚嗚……」突然,趴在無崖子背上的小綺羅嗚嗚地哭了起來,淚水嘩啦啦地往下流,打濕了無崖子的脖子。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哭了??!」
「如果你是小王子,你的爹娘來找你了,你不是會跟他們回家,然後離開我嗎?我想到你要離開我,我好難過,我就哭了……」小綺羅一邊說一邊抽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