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漸西斜,一輪落日映紅了天邊的雲,彩霞流光溢彩,那溫暖的光照在一男一女兩個人身上,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最後慢慢重疊在一起。
逐堯皇一襲白衣,縴塵不染,身材頎長,威嚴高貴,流蘇一襲粉紫色煙衫,清新淡雅,嬌小玲瓏,活潑靈動。
兩人在夕陽下,並肩而行——
逐堯皇的眼神凝視著流蘇,多想就此,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生一代一雙人,生生世世長相依」這是他想要給她的,她會願意嗎?
她此刻微微蹙起地眉頭,是在煩惱什麼?
逐堯皇突然發現,他可以呼風喚雨,可以號令群雄,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是在她的面前,卻只是一個初涉愛河的男人。
在遠處偷偷回頭看著的人,好多被這絕美的畫面感染了。
誰也不忍心走進,生怕打攪了畫里的人,破壞了這難得一見的美感。
十六城距曜京百里,是日曜王朝開朝之初京都所在地,當初開朝皇帝逐明皇便是在此穩定了日曜王朝的根基,到了第二代皇帝逐紫皇,因考慮到十六城距離邊疆太近,不利于發展經濟和文化,不利于集中皇權鞏固政權,便將京都遷往如今的曜京。
如今,十六城雖比不上曜京繁華,但是,因為其悠久的歷史,加上蘭陵王逐堯皇文韜武略,心思縝密,要在短時間內發展起來,也不是不可能。
陪他在城內走了一圈,流蘇才發現,逐堯皇並不是單純出來散步看風景的,他其實是在勘察民情。
「你要大力發展十六城嗎?」終于,在查看完河運的時候,一起往城內走回去的時候,流蘇忍不住問道。
「十六城乃明皇在世時京都,當時商貿發展繁榮,後來遷都去了曜京,才將重心都轉移到了曜京。如今,我駐守在此,確實有進一步發展的想法。」
流蘇听了,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開通邊貿生意往來呢?我剛才發現了,有不少通過走私來十六城販賣馬匹的草原商人。
我們這邊良駒太少,總是要花高價錢才能買到一匹好馬,我們何不和草原那邊的游牧部落開展商貿往來呢?
派專門的官員來管理邊境貿易,我們買他們的馬匹香料,他們來買我們的絲綢,糧食,……這樣,一來一往有利于十六城經濟的發展,百姓們會有更多營生的渠道。
只要老百姓安居樂業了,活得好活的開心,那十六城就是一座穩固的城池。」
逐堯皇听了她娓娓道來,眼中露出贊許之色,他沒有想到她不但觀察地這麼仔細,而且還能提出自己大膽而獨特的看法來,她就像一個寶藏,不斷被挖掘出新的東西來。
其實,恢復邊貿往來,是他醞釀已久的想法,今天倒是被她先說了出來。
逐堯皇天自聰穎,這麼多年以來,他孑然一身,從來沒有一個人足矣與他抗衡,他永遠是一個人在自己的世界里行走,決策。
他的靈魂其實是寂寞的,是孤獨的。
而如今,終于出現了一個能夠與他對談,知他心意的女子,這猶如一股甘甜的泉水流入心間。
好似伯牙與鐘子期,高山流水。
他倍加珍惜,他願意不顧一切保有這一份難得的相知。
「我說的不對嗎?你怎麼不說話了?點評一下啊。」流蘇發覺逐堯皇不語,只是一直看著她,連忙問道。
逐堯皇道——
「流蘇啊,你說你是不是鑽到我的心里面去了。我想過的,你都說出來了。」
「你的意思是……你也這麼想?」
逐堯皇點了點頭,說道——
「十六城關閉和草原部落的合作往來已經差不多有十年的時間了,如果再度開放,相信對于十六城的發展來說,是個契機。安源部落首領的女兒,據說近期要來十六城請我出兵相助剿滅外族侵犯,到時候,我會順道提出恢復邊貿。」
流蘇听了,點了點頭,突然她又抬起頭來,露出一副狡黠的表情盯著逐堯皇。
「怎麼?我臉上有髒的?還是你听說是首領的女兒來,你就……」逐堯皇發現了,當真相揭曉,他可以不用顧忌的去愛流蘇的時候,他開始變得喜歡和流蘇斗斗嘴了,很有趣,很開心——
「驚天大發現!!原來蘭陵王其實是個月復黑的人!」流蘇說道。
「月復黑?」這對于逐堯皇是個陌生的詞。
「就是肚子里都是黑的,意思是說表面和善溫和,內心卻想打著主意!」流蘇好不掩飾地說道。
「哦?何以見得?」這說法新鮮,他還從未听過,人們對他的評價莫過于溫潤如玉,心懷天下,文韜武略等等等等,還從來沒有人用這種字眼來說過他。
逐堯皇表示很好奇。
「你看看你,你在人家上門求助的時候提出合作,顯然你就站在最為有利的一方了,你提任何要求,他們都會答應的啊。」
逐堯皇笑——
「這不叫月復黑,這叫策略,你也可以說我治國有方,或者運籌帷幄。」
「我看是早有預謀才對!」
只見,夕陽浸染下的男子溫逸出塵,淡靜如水,眉宇間威嚴之色益發顯赫。逐堯皇甚少會笑,但和流蘇在一起的時候,唇角總忍不住露出淺淺笑意,而這笑,只有流蘇看得見。
兩人走著,走到一座塔面前,流蘇仰頭看,這塔竟然是斜的,「比薩斜塔?!」她心里突然想到這個了。
「沒有想到,你們古人能造出這種斜塔來,真厲害!看來我們中國的造橋技術確實比洋鬼子早啊……」
「什麼?難道你不是古代人嗎?」逐堯皇發現,流蘇的嘴巴里總是會吐出一兩個他沒有听過的詞語或者新鮮說法來。
「哦,我的意思是……逐明皇那一代的人,比我古早,所以,我說他們是古人。」流蘇連忙解釋道。
「這不是逐明皇在世時造的,這是我造的。」逐堯皇背著手,一邊往斜塔上走去,一邊說道,那長長的白袍隨風飄起,俊逸非常。
「你造的?這斜塔是你設計的?」流蘇連忙追了上去,她又發現逐堯皇一個天才之處了。
「對,這是日曜王朝最高的建築。」
「蘭陵王殿下,你直接告訴你,你有什麼是不會的好不好?省的我不時受到驚嚇。」天啊,逐堯皇竟然會造斜塔!
逐堯皇听了,轉過身來,停在原地,看著她說道,「其實……我也有不會不擅長的事情。」
「是什麼?說出來,讓我平衡一下。」流蘇充滿期待地問道。
但是,逐堯皇又裝深沉似的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走,留給流蘇四個字——「不告訴你!」
「那你為什麼要造這個塔呢?」她跑過去,充滿興趣地問道。
逐堯皇又留給她四個字——「這是秘密。」
流蘇泄氣地停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不走了!學綺羅的,耍個賴吧。
逐堯皇走了幾步,發現身後嘰嘰喳喳的人不說話了,回頭一看,才發現她停在原地,用一雙和小寶一樣充滿怨孽的眼神看著他——
「怎麼了?」
「走不動了!」
「來!」蘭陵王殿下當真以為流蘇是走不動了,便朝他伸出他的大掌,他的手真漂亮,寬厚,溫暖,骨節分明,手指修長……
流蘇看了看……
沒有伸手,而是忽略了他的手,跟他擦肩而過,「不用了。」
逐堯皇愣了愣,將手收了回來,這是怎麼了?好像氣氛有點兒不對呀?他回味了一下,剛才都好好的吧。
兩人一直走到了塔的頂端——
流蘇極目遠眺——
「哇,真的能看見草原的那頭呢,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好美的景色啊!」
她興奮地大喊——
「很美的,是吧。」逐堯皇站在她的身旁,和她一通極目遠眺——
那里的草原,一望無垠,無邊無際。
那里的天比別處的天更可愛,天空是那麼明朗,空氣也一定很新鮮。
看,天底下,一碧千里,四面都有小丘,平地是綠的,小丘也是綠的。
那些小丘的線條是那麼柔美,就象沒骨畫那樣,只用綠色渲染,沒有用筆勾勒,
翠**流,輕輕流入雲際。
「原來,草原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美很多呢,如果能在那里策馬奔騰,該有多好啊。」
紅塵作伴,瀟瀟灑灑
策馬奔騰,人世繁華
對酒當歌,愛恨情仇
轟轟烈烈,至死方休
當天地萬物化為須有,那些情意,卻還是那麼真,那麼美。
不知不覺,流蘇又想到逐野瞳了,逐野瞳是屬于自由的,他奔放而熱烈,說不定,他現在正在草原上馳騁呢。
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一襲冰藍色袍子的男子,英俊瀟灑,桀驁不馴,不羈地騎在馬上奔馳,將所有的人都拋到了後面。
他永遠是跑的最快最好的那個人——
突然,流蘇跑到斜塔的最前面,雙手放在嘴邊,用盡全部力氣大聲喊道——
「你听到了嗎?無論你跑的多遠,會有人永遠掛念你,想念你的,你不會孤單,不會寂寞的……」
喊著,晶瑩的眼淚又不由自主的滑落了,掛在腮邊。
逐堯皇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也沒有打擾她,陪著她一塊悼念逐野瞳。
他知道,逐野瞳是她內心最深切罪最蝕骨的痛,或許,因為他的死,她的心,一輩子也沒有辦法真正敞開。
他和她之間要逾越的鴻溝,不止一道,最要的鴻溝,是心里那一道。
逐堯皇的手,緊了緊。
淺淺的哀傷,流淌在空氣中,她的眼淚慢慢被風干,只剩淚痕留在臉頰。
那草原深處的紅霞,照耀在她的身上,無比美好,無比淒清。
「你說,他一定在那里策馬奔騰,活的瀟瀟灑灑的,大家都很喜歡很喜歡他,對嗎?」良久,流蘇終于回過頭來,問逐堯皇。
她的眼楮里含著水汽,又含著美好的期許。
「對,他是獨一無二的十三爺,是日曜王朝最英勇善戰的大將軍王,他在那里會活的很好的。」
「那……他還會回來嗎?他還會回來的,是不是?」流蘇隱忍著淚意問道。
「流蘇……」逐堯皇突然發覺,在她悲傷的眼淚面前,他好像掉進深淵,經受比痛苦更痛的感覺。
他伸手,將流蘇攬入懷中,「十三希望你幸福,只要你幸福,就好了。」
而他,也希望她幸福,只要她幸福,他願意用一切去爭取。
即使,哪天,她要離開他,他也會忍痛默默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