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他又問我為什麼不笑,是不是忘記怎麼笑了的時候,我突然襲擊,重重擊中了他的肚子,他疼的彎下了腰,疼的眼淚都出來了。
他可憐巴巴地指著我說,姐姐,你偷襲,你這個壞家伙,我要打你。
我冷哼一聲,不說話,我還取走他的劍,離他而去,我用實際行動告訴他,我是個惹不起的人,最好離我遠點。
我以為他吃了這次虧就會老實點,但是他沒有任何收斂,總還是故意氣我,我從來不跟他說話,但是出手一次比一次狠,他回回必中招。
慢慢的,他的身上到處都是傷痕,他挨了我的打就去找華神醫拿跌打酒一個人坐在房中擦藥,華神醫還笑問他是不是有受虐狂怎麼那麼喜歡招惹最冷漠的冷眉,他的跌打酒都快給他一個人用光了。
我好像听見他說,這是個秘密。
「寶鏡堂,你這個無賴!」終于有一天,我怒了,用劍指著他罵道,「你再敢靠近我一步,我就殺了你!」
我說的是真的,沒有半點虛假。
他卻笑嘻嘻地看著我,說,「姐姐,你終于說話了,我挨的打真值得。」
我記得那時的陽光很好,橘色的陽光照在這個年輕人的臉上,他的笑容純淨,干淨,我的心頭微顫了一下。
然後扭頭走了。
然後,又有一次他趁我打盹的時候偷襲我,結果被我一腳踢破了下巴,耽誤了給太子殿下辦事。
這件事驚動了太子殿下,他特意把我找過去,我很忐忑也很愧疚,因為我不想不願意做任何給太子殿下添麻煩的事情,但是這次,我耽誤了他的事。
「冷眉……」他開口。
我立即跪在他的面前,「我錯了,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但是請不要讓我離開殿下。」
我想錯了,他並沒有責罵我,只是示意我起來,然後跟我說,「冷眉,你的理想是什麼?」
理想?我從來不知道這是什麼。
見我面露疑惑,他解釋道,「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一輩子陪在太子殿下的身邊。」
太子殿下笑了,「你現在這麼說,但是等你找到一個人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麼覺得了,你會覺得跟他在一起才是你最想做的事情。」
我不明白,「他?他是誰?」
「你愛的人,你會時時刻刻想要和他在一起,那時候太子殿下也不是那麼重要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角里有微笑。
他好像在回憶某個人,是他想要找到的那個人嗎?
不,不可能,我從未見過他的身邊出現過任何女人,更沒有听他談論過任何女人。
他天下無雙,恐怕什麼都不用做,便有無數女子撲面而來,但是他始終孑然一身。
還是,他的心里住了這麼一個人?我們都不知道的人。
「殿下,你找到這個人了嗎?」我問。
「沒有。」他搖了搖頭,但過了一會,他又說,「也許有。」
通過薛瀾的嘴,我才知道,原來,太子殿下和四爺,十三爺平定諸侯叛亂的時候曾被追殺,九死一生,還失了憶。
不久之後,在他記憶里被刪除過的那個女人出現了。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二爺,三爺,五爺拿著先皇的聖旨捉拿四爺的佛法寺里,那個女人穿著飄逸的煙衫,赤腳站在一個充滿男人的世界里,她那雙眼楮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眼楮,令人過目難忘。
我清楚地看到,第一次,太子殿下的眼神在一個女人的身上停留了,他的眼中還閃過我從未見過的光芒,還有疑惑。
這次事情之後,我發現,太子殿下的身上似乎多了一些什麼東西。
他依然威嚴無邊,高高在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他的眼楮里卻有了我看不懂的東西,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這我看不懂的東西,原來就叫愛。
他曾對我說,冷眉,我好像找到這個人了,不,她好像一直在我心里,只是我們不小心走丟了,現在她又回來了。
這個時候的他,似乎完全忘記了他是太子了,忘記肩上的重擔了,他只是靜靜地希望,那個人能由他來保護著,然後幸福快樂,無憂無慮一輩子。
我多麼希望保護她,讓她幸福啊,最後他微微嘆了口氣,說道。
我知道他為什麼嘆氣,因為她是他弟弟的女人,他是太子,是將來繼承皇位為造福天下蒼生而存在的人,他沒有肆無忌憚,毫無顧忌追求愛情的權利,他是逐堯皇,他不是逐冥冽,也不是逐野瞳。
他,是逐堯皇。
逐堯皇代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江山,是社稷,關乎著天下人福祉的皇位。
他所能為她做的,只是暗中保護,將愛深埋在心底。
他還跟我說過,他這輩子會做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不會立後,不會納妃。
後來發生的事情,都不在我的想象之中︰
十三爺為愛堅守,年年不忘那一片純潔的梨花林,
四爺為愛瘋狂直到死去,與桃花作伴,她背上了沉重的枷鎖
而他們,也並不幸運——
他們生離死別,忘情于絕情散……
……
……
經歷了好多好多之後,我終于明白,原來有一種愛,發生的很倉促,卻在生命中延續了一輩子,時光磨滅不了,距離消散不了,誤解破壞不了。
這愛,無關生死,無關身份,穿越時空,滄海或桑田,始終刻骨銘心,留在心里,像一朵生命之花,永不凋謝,燦爛無比。
他和她的愛,就是這樣的。
如今,這種愛,我有了,但是我……
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有和愛的人白頭到老幸運。
寶鏡堂……
寶鏡堂……
我撩起衣袖,用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地刻下他的名字。
逐雲霓微笑著,悲傷地看著他的兄長和他身邊始終握著他的手的女人。
他依舊威嚴,但人卻瘦了一圈,臉色蒼白,嘴唇有些干裂。
「他不但吐血,渾身還總是疼的厲害,一個晚上要疼醒好幾次,為了不讓我看見跟著難受,他總是忍著……雲霓,他真的很疼很疼,錐心的疼……」半刻中前,流蘇曾這樣告訴她。
她已經狠狠哭過一回,她威懾天下,翻雲覆雨,完美無瑕,天下無雙的大哥,怎麼會受此折磨?
孝德皇後走的早,十六公主逐雲霓是跟著逐堯皇一塊長大的,小時候的他既承擔著肩上的治國重擔,又要照顧她,後來四爺的母妃被囚禁在冷宮內,他去向逐月皇請示,把小四爺也接了過來,三個人一塊度過了好些年。
「皇兄,什麼時候回宮來?」她給他倒了一杯茶,問道。
「盡快。」他說。
逐雲霓手中的茶壺突然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她突然跑過去擁緊了他,「母後離開了我,父皇離開了我,四哥離開了我,大頭也……離開了我,大哥,請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他抬手輕撫著她的背,笑著說道,「雲霓……不會的,大哥一直在……」
他們一起走出雲霓宮,突然——
逐堯皇的身子一陣痙攣,他拼命的按住胸口俯去——
「又疼了嗎?」流蘇扶著他,慌忙將隨身攜帶的小瓷瓶中的止疼藥拿了出來,喂他服下。
突然,一股咸濕的氣流沖出他的咽喉,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他一手扶著樹干喘息著……
那金色的藥丸和著血一塊吐了出來,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