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葉咬了一下嘴唇,眼楮看著地面,沉默不語。
「這些事和你沒有關系。」童妻難過的說,「這一個多月你一直衣不解帶的照顧著你爹,幫著娘伺候昊兒吃喝拉撒睡,人都累瘦了。如果不是因為你爹當時年輕氣勝著了邱心玉的道,如今也不至于如此。但無論如何,這些事和你沒有關系,外人不知,難不成你自己也忘了,你其實是大興王朝的公主,而非我們童家女兒。」
童小葉輕輕抬起頭,慢慢的說︰「娘,小葉知道,可是,小葉不覺得這樣苦,這所有感受是小葉的,怨不得別人,錦默如何也是他的自由,小葉只希望他是幸福快樂的就好。」
她咽下後面的話,其實,她原是想說,自己沒有好命陪玄錦默到白頭,很快會離開他,再也無法愛他,甚至心中悄悄怨他,這樣想,如今的苦也是甜的。
但不敢說,怕母親傷心,她的病情此地的爹娘並不知曉。
「你哥哥過些日子就會過來帶昊兒離開,這兒也沒什麼事了,你回京都吧。」童妻溫和的說,「如果真的在意,就多在一起,感情也可以慢慢培養,其實,——娘和你爹一早的時候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親之前娘根本不認識你爹。如今也過了這許久。」
童小葉微微笑了笑,陪著童妻離開這間藏于地下的房間,上面是一處小小花園,就在童克夫婦房間的一側,童妻素日里就喜歡一個人打點這兒,所以,連府中最可信的奴才也不曉得童昊藏在這兒。
「好的,娘,再過一月,女兒就回京都,女兒會書信上和錦默解釋一聲,好歹要等昊兒的事情處理妥當,為了他,也是搭了許多的人情和麻煩。」童小葉溫和的說,「畢竟錦默是個孝子,這年節中也不會隆重,只怕和平時一般。」
童妻略微嘆了口氣,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玄錦默坐在案後看著攤在面前的各種文書。
「主子,王妃已經乘坐馬車在返回的路上。」一個親信進來,面上還有隱約的汗意,雖然此時已經是冬未春初,卻仍然是乍暖還寒的天氣,風一吹仍然冷得厲害,但他卻似乎熱得不得了。
玄錦默身體輕輕一顫,然後放下手中的東西,慢慢的說︰「大概什麼時候到?」
「最遲明日晚上。」親信氣息微微有些不穩,「屬下先行趕了回來,留有兩個兄弟暗中照顧著。」
玄錦默點點頭,頓了頓,慢慢的說︰「去和天音閣的華公子說一聲,就說本王請他明日在息鸞閣飲酒。」
「是。」親信答應著匆匆轉身離開。
玄錦默拿起放在桌上的筆,過了一會重又放下,心思有些恍惚,于案側一個暗箱里取出幾封書信,瞧了瞧,听見外面有腳步聲,又將東西放回,暗箱歸位。
進來的是明月,她已經換作婦人打扮。
「王爺。」明月恭順的輕聲說,「您今日是在府上吃飯還是——?」
玄錦默打量著明月,自打那日從宮中回來,他昏睡醒來半月後,就納了明月為妾室,在府中擺了一桌酒,雖沒什麼儀式,卻也算是對大家交待了一聲,只不過沒有將消息透露給還未歸來的童小葉。
穆若琨藏得極其嚴密,縱然玄錦默幾乎派人梳子般搜過整個烏蒙國,竟然沒有發現他一絲一毫的痕跡。除非他跑去了大興王朝,只有那個地方是他無權介入的區域。
烏蒙國沒有足夠和大興王朝抗衡的能力,這是烏蒙國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不到萬不得已,不許與大興王朝發生任何瓜葛,不許通婚,不許通商,不許交談。
當然,民間的一些行為仍然是被皇家默許的,只要大興王朝不過問,烏蒙國的皇室也保持沉默,但稍微有些身份的人是不敢冒險與大興王朝有任何瓜葛,畢竟皇上不贊成兩國交好。
「就在府上吧。」玄錦默微笑著說,「只是不必太過辛苦,你身子重要,讓後廚備些你喜歡的食物。」
明月有些羞澀的撫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面上微紅,她也沒想到她會如此快的懷上身孕,但是,有了身孕,她卻不再擔心童小葉的存在,王爺根本不在意那個女人,而且他對童家只有恨,怎麼會喜歡童家的女兒?怎麼會允許玄家的後人中有童家的血脈?
她要為玄錦默生下屬于他們二人的骨肉。
次日,天奇早早便到了息鸞閣頂樓,這兒是玄錦默獨有的一處尋歡之地,每次二人一起喝酒,玄錦默都會選在這兒。此處,既可俯瞰四處景色,又可遠避眾人,樂得清靜隨意。
但是,玄錦默到的更早,斜靠在桌前的矮榻上,一個清秀的少女正溫柔和順的替他按摩雙肩,他雙眼閉著,眉頭微蹙,表情卻冷漠如冰,嘴角微抿,略有幾分薄怒。
听到天奇的腳步聲,玄錦默眼楮不睜,懶懶抬了一下手,那清秀少女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輕輕起身,然後退了出去,腳步輕巧的下了樓梯,木制的樓梯發出細微的聲音落在玄錦默耳中。
「人還是沒找到?」天奇不等玄錦默客氣,盤腿在桌前坐下。
玄錦默在這兒的時候一直喜歡靠于矮榻上飲酒,姿勢看來慵懶散漫,似乎只是醉生夢死的風流人物。
「他若是躲得如此不露痕跡,一定是易了容,烏蒙國擅長制作易容面具的工匠不過七八個,頂尖的只有一兩個,有沒有想過去查一下?」天奇自己倒了酒,自斟自飲。
「查過了。」玄錦默的聲音有些散漫冷漠,言語簡單,語氣蕭瑟,「沒有可用的線索。」
「那真是邪門了!」天奇好奇的說,「我也讓江湖上的朋友私下里幫忙尋找,竟然沒有任何回訊,只說是各處並沒有多出人口或者有什麼引人注意的流浪漢——」
玄錦默眼楮仍然不睜,似乎還在安睡中,口中卻淡淡的說︰「我想,他平時出現在眾人面前的面容才是面具,這兩個月只不過是去了面具以真容示人而已,一個老者,混于市井間,易如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