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輕輕緩緩的說︰「小葉,——對不起。」
童小葉一愣,這人是誰呀?她認識嗎?如此熟絡的稱呼她,而且,還說對不起,這般痛苦的感覺。
「我們認識嗎?」童小葉遲疑的問。
對方淡淡的說︰「不認識,至少現在不認識。」頓了一下,他用略微疲憊的聲音繼續說,「我叫玄錦默。」
童小葉笑了笑說︰「很特別的名字,很好听。」
玄錦默淡淡笑了笑,指了指長椅上的花束,溫和的說︰「你的花。」
童小葉微笑著搖了搖頭,爽朗的說︰「我用不著,還是留給用得著的人吧。我要回婚禮現場了,好歹我也是伴娘之一,總得盡職吧,玄先生,再見。」
「再見。」玄錦默輕輕淡淡的說。
目送著童小葉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玄錦默才慢慢的從陰影中走了出來,走到長椅前,靜靜坐下,手指劃過花束。
這上面還留著童小葉的氣息,縱然花香撲鼻,他仍然可以嗅到獨屬于童小葉的味道。
她還是舊時模樣,依然美麗可愛,但她不再認識他,甚至听到他用名字也表現的平靜陌生。
他慢慢的抽著煙,香煙在口中有苦澀的味道,仿佛他的記憶。不屬于現在的記憶,卻屬于他醒來後的記憶。
他醒來的時候,是出事後的第三天,是個有雨的日子,躺在床上听得到外面的淅瀝雨聲,打在窗前芭蕉上,悅耳動听。他的身體是僵硬的,很虛弱,連氣息也緩慢而遲鈍。
「你醒了?」天奇長長出了口氣,總算是醒過來了,三天的時間在他看來有三年那麼長。
玄錦默似乎想要弄明白什麼,卻覺得腦子里一片的空白。
「你妹妹和明月都沒事。」天奇微笑著說,頓了一下,似乎是不經意的說,「童華安向皇上討了幾天時間休息,他說他要帶童姑娘去看望他們的父母,我想反正徐醫師也說你不會有事,只不過是要昏迷幾日,童姑娘留在這兒也無用,除了擔心,就代你做主答應了。」
玄錦默盯著天奇,腦子里慢慢的轉動著。
「她在哪?」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天奇愣了一下,眼神中有些隱約的慌亂,但語氣依然平靜的說︰「玄錦默,你和童華安之間的事你也清楚,別讓童姑娘為難了,等你好了,解決了這些事再和童姑娘見面吧,她,——也不太舒服,我覺得她回童家休養比在這兒要好一些。」
玄錦默閉上眼楮,疲憊的呼吸著,一語不發。
天奇心中輕輕嘆了口氣,如果,玄錦默知道這個時候的童小葉早已經不在人世,他會如何?他和童華安答應過童小葉,在玄錦默徹底恢復前,不能讓他知道她過世的消息。
她在當天就離開了,甚至等不到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童華安抱著她,帶她到玄錦默的床前,她躺在玄錦默的身側,握著他的手,一直到她最的一絲氣息消失。
她說︰「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再不相逢,再不相識,再不相愛,我愛他,但我的愛于他來說,是一種掙扎,我寧願他游戲人生,不願意他痛苦在愛我上。」
她那樣靜靜握著他的手,靜靜的看著他,直到閉上眼楮離開。
「她究竟在哪?」玄錦默的聲音再次響起。
天奇立刻笑著說︰「她回了童府,你就是想要見她,也得等身上的傷好了。」
玄錦默盯著天奇,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現在要見她!」
天奇猶豫一下,沒有說話。
「她不想見你。」童華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平靜的說,「她說,你一直在意錦顏勝過在意她,她不願意和錦顏平分你的在意。」
玄錦默盯著門口的童華安,提高聲音說︰「她不會這樣說。」
「她會。」童華安平靜的看著玄錦默,他答應妹妹,一定要讓這個男人活著,縱然他恨這個男人,恨不得他死,但妹妹央求了他,告訴他要如何和玄錦默解釋她的不出現。
妹妹說,她寧願他恨她,也不願意他死。
玄錦默覺得胸口疼得厲害,呼吸也有些急促,「小葉不會這樣說,不會,她永遠不會!」
「她是個人,你一直的疏忽,是她要離開的原因。」童華安平靜的說,「小葉說,你既然可以用生命換回錦顏,卻不擔心她以後如何面對沒有你的日子,她覺得累了,你對她只有復仇,沒有真的愛,所以她離開了。」
走廊突然傳來腳步聲,有些嘈雜,驚醒了坐在長椅上發呆的玄錦默,他下意識抬頭去看,是一群嘻笑著經過的年輕人,大概是喝喜酒中間出來活動一下。
他捂著胸口,覺得心疼得厲害,幾乎是喘息著一點一點捱過痛意,身體靠向椅背,再次閉上眼楮,卻不願意再回憶。
有時候,他寧願記憶就停在這兒,停在他以為小葉是真的生氣了,而不是已經離開,再也不能回來,在他的生命中消失。
一想到這一點,玄錦默就覺得胸口疼到他寧願死掉。
可是,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就沒有機會再見小葉,甚至,沒有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一次相遇,如果,他想起那個人對他說的,如果他可以把童小葉從另外一個時空帶回來,那麼,也許還有機會救回童小葉,她的身體被好好的藏在冰窖里,面若沉睡。
他用了烏蒙國最好的藥和冰保存了小葉的身體,他慶幸有這樣的可能,因為他保存了小葉的身體,只要他帶回小葉的靈魂,便可以讓小葉重新醒來。
但是,小葉的靈魂要如何帶回,他不知道,面對童小葉,這個時空的童小葉,他連接近她說話的勇氣都沒有,更不要提從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身上帶走她的性命。
這一世,她根本不屬于他,她根本不記得他。
他的手放在貼近心髒的位置,有一樣小小的物品在手指下真實存在,那是小葉放在他枕下的最後一樣物品,當他醒來,然後慢慢清醒,慢慢恢復,半個月後他才徹底痊愈,才發現枕下這樣物品。
它已經褪色了,只有打結的地方有斑駁的舊時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