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鱗 第三章

作者 ︰ 麗小江

喧鬧的火車站,李姜一個人坐在長椅上,身邊放著大大的旅行包,里面除了一些簡單的生活物品,剩下的就都是泛黃的古典書籍,和那些東華教授辛勞半輩子寫出的手札,厚厚的堆在地上有半人高。

此刻她秀氣的眉緊緊皺在一起,手指雖是修長青蔥卻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那些傷都是多年的歲月里慢慢積澱而成,新傷舊傷在青蔥的手指上留下一段段難忘的故事。但是此刻她的手上卻握著兩張方向截然相反的車票,一張是開往寒冷的北方,還有一張是去蔚藍的西藏,她有些猶豫不知道應該舍棄哪一張,究竟自己是去規規矩矩念完大學還是去西藏阻止範陽繼續錯下去。突然她的腦海里想起了臨走前的那一晚,她一個人半夜睡不著便起床一個人坐在大樹底下,看著夜空里那輪朗朗明月,清風吹來帶著點涼意,一轉頭便看到了師傅屋里的那盞燈還亮著,出于好奇她悄悄的走近,透過那扇木窗她隱約看到屋里蒼老的師傅拿著一張合影似乎在抹著眼淚,那張合影她明白是幼時她和師傅還有師兄範陽一起拍的照片。其實在天賦上她遠遠輸給範陽,無論是哪一方面她都比不過他,師傅最鐘愛和欣賞的人本該是範陽可是卻變成了如今這番相互隔離和憎恨的局面。

最終她毅然將手里去往北方的票揉成紙團,扔進垃圾桶,踏上了去往高原的道路。

蔚藍的天,純潔到能淨化人的心靈,呼吸著不一樣的空氣,稀薄的,微涼的,清新的,一眼望去,茫茫無際的蒼野,李姜覺得自己好像和這塊土地特別有緣,每一次踏上這塊被稱作世界脊梁的高原,內心總是莫名升起一種熟悉感,這種熟悉感就好像是曾經的曾經一直伴隨在身邊的人或物,因為某種原因暫時被封存在記憶深處。深呼吸一口,李姜覺得這一路來旅途的勞累頃刻間都煙消雲散了。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路線,李姜聯系了就近的一戶牧民,付了一筆可觀的費用,租用了兩匹馬,一匹馱著自己還有一匹備用,因為李姜深知在這樣美麗充滿神秘卻氣候惡劣的高原上,一個人長途跋涉,一匹馬是遠遠不夠的,這些馬極容易在夜間溫度極低的時候凍死亦或是成為了這荒原上某只餓狼口中的盤中餐,甚至連李姜都無法避免這些突如其來的災難。

所幸這一路上還算太平,除了夜間遠方的山頭會傳來一兩聲悲鳴的狼嘯外,幾乎沒有出現任何危險,餓了就拿包里的罐頭食品充饑,如果運氣好踫上蒙古包,李姜就會遭到藏民的熱烈招待,帶著羶味的羊腿,濃濃的青稞茶,李姜沒有一點的不適應,她生來隨遇而安。終于在半個月之後趕到了範陽所說的地方,半山坡上孤零零的點綴著幾個白色和灰色的蒙古包,大批大批的羊群在山腳下尋覓著食物,放羊的藏族小女孩看到有生人前來,臉頰上的高原紅越發的羞澀,未等李姜開口,她已經跑進了帳篷里,很快帳篷里便走出來一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的漢子,見到李姜用藏語問著「你是誰?來自哪里?」所幸李姜在初中的時候就對語言展現出別樣的興趣,自學了很多種語言,其中甚至包括偏僻的土著語。

「我來自北京,是前來旅游的,途中正好經過此地。」李姜也同樣用藏語回應漢子,她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情況,畢竟她也不想到時候給這家人帶來什麼麻煩。

漢子熱情的招待李姜到他們家做客,在屋里李姜見到了漢子的老婆,還有那個放羊的小女孩。從簡單的談話中李姜知道了這漢子叫辛吉,他老婆叫莫里,孩子則有一個好听的名字叫卡伊。當李姜表明自己將會在此住上一段時間時,辛吉一家對她表示了熱烈的歡迎。安頓好之後李姜曾多次在那個山頭轉悠但是除了山頂那顆奇異的叫不上名字的古樹外,一無所獲,甚至連範陽他們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可是她那天明明讓小夏幫她入侵範陽電腦的時候,查到的明明是這個叫做的地方,這一點是不會有錯的,那麼為什麼到現在為止,範陽和那個叫做EAGLE的中年男人還沒有出現?就在李姜困惑的第二天早上,大地還是晨光初開之際時,天邊泛著微亮的紅光,籠罩在茫茫大地上,讓人心中一片廣闊。李姜習慣了早起,欣賞大自然瑰麗的景色,身邊還有辛吉家的卡伊,這些天來她已經和李姜混的很熟了,不過她仍是個害羞的小姑娘,每天早上她會早起和媽媽莫里一起煮香濃的青稞茶和,然後陪在李姜身邊一起看日出,等到太陽完全蹦出地平線,她便會去放羊。這天她剛剛去了沒多久就又急沖沖的跑到李姜身邊,告訴她︰「姐姐,有一批人和你穿著一樣的衣服,到家里來了,阿爸喊你回去。」李姜一听心中便明朗了,看來自己的預測不錯,這里果然是一塊聚寶盆,不然範陽何以來的如此緩慢,肯定是準備妥當打算大干一筆了。若是這次讓範陽的額陰謀得逞了,那麼她這個考古界的新秀還怎麼混下去,打定主意,李姜問卡伊借了套藏族衣服,又在卡伊耳邊囑咐了一番,便往帳篷里走去。

辛吉見到她先是一愣,但想起了之前卡伊在自己耳邊說的話,便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李姜介紹了給了那群西裝革履的有錢人,「這位是我的妹妹,吉桑,她懂漢語可以帶你們去想要去的地方。」但見此刻的李姜皮膚黝黑,臉頰上兩塊高原紅,烏黑的頭發編成了許多條小辮垂在腦後,一雙黑溜溜的眼楮在眼眶里轉來轉去,好奇的盯著面前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中間那個男人臉上從眉角到左耳那里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身子壯碩,一雙眼楮如鷹一般直勾勾的盯著李姜,李姜不用想也知道這個就應該是那個混過黑社會現在專門從事古董寶藏倒賣的EAGLE,站在EAGLE右邊的也是同樣年紀大小的中年男子,一雙眼楮犀利而睿智,但看身上穿的這件西裝就價格不菲,李姜想他應該是贊助人或者是買家。站在EAGLE左邊的年輕人,李姜不用看就知道是自己深惡痛絕的範陽,背叛師門,哼!這一次這三個為非作歹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那好吧,就讓你跟著我們,我們到時候會付一筆價值不菲的佣金給你。」說話的是EAGLE。李姜裝作一副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興奮的點了點頭,用偽裝過的漢語貪婪的說道︰「謝謝,謝謝,你們想要去哪里我都可以帶你們去。」然後EAGLE和那個中年人就都笑了,只有範陽半假思索的看了李姜一眼,但是也沒有多問什麼,在他們離開之後李姜暗自松了一口氣,幸好沒有被識破。

目光接觸到辛吉一家疑惑的目光,李姜微微一笑向他們解釋道,自己是一名考古學家,前來是為了保護沉寂在高原上的寶藏不被販賣出國外,今天來的三個人就是準備將大批寶藏販賣到國外,從中牟取暴利的奸人,自己喬裝打扮就是為了能混到他們中間去,等到時機成熟時,將他們一網打盡。听了李姜的陳述,辛吉為她豎起了大拇指,就連卡伊目光里帶著崇拜都直直的看著李姜。李姜走過去模了模卡伊的腦袋,語重心長的對辛吉和莫里說︰「卡伊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我認為她應該去讀書而不是日復一日的在這片沒有盡頭的高原上牧羊。這樣只會讓卡伊一輩子被困在這里,外面還有更廣闊的天空是屬于卡伊的。」辛吉沉重的嘆了口氣,莫里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說道︰「我們也知道卡伊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最後也就只會和我一樣只是個牧人的妻子,一年四季都在這廣闊的土地上為了羊群而遷徙,可是我們實在是沒有能力送卡伊去學校,這里離學校實在是太遙遠了。」莫里說這些話的時候,辛吉看向卡伊的目光是無奈而愧疚的,畢竟作為一個父親無法給予自己女兒最好的成長環境,對一個父親來說,這是一種失敗。

「那麼你們願意卡伊離開你們身邊嗎?」李姜繼續問道。從看到卡伊的第一刻起,就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只是不願意這個孩子就在這一無所有的高原如此度過自己的一生,這樣的人生是孤寂而無奈的辛勞,未來對于他們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因為他們祖祖輩輩都在這塊土地上重復著同樣的生活,一代又一代,李姜想或許自己可以改變他們的命運,就像當年的自己被東華師傅收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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