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錚往後退了一步,他看著那充滿著恨意的白晉騫。
如果換成一般的男人,早就一拳直接揮上來了,不,葉念錚覺得白晉騫其實根本就是這麼想著的,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卻是沒有這麼做,他只是冷冷地看著這個男人,那眼神之中的恨意就已經足夠讓人痛徹心扉了。懶
他看向那呆坐在那廉價的沒有半點的人體工學成分在里頭的塑膠座椅上沉默不做聲的如意,她從之前開始就沒有再說過半句話,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經隔絕在她的世界外。
他該滿意麼?
葉念錚有些茫然地看著這一切,那手術室的亮著的燈是紅色的,其實並不刺眼,不是鮮亮的紅,而是有些暗紅,葉念錚突然也覺得很冷,原本在醫院里頭就有著一股子寒氣,現在的他只覺得寒風刺骨,那是一種冷到了骨子里面的感覺。
他不想這樣的,事情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他沒有料想到的事情,但是單單這一句,也根本就不能彌補現在造成的局面。
葉念錚覺得有些害怕,那暗紅色的手術指示燈就像是一只怪獸一般,有一雙孔武有力的手臂,把他困鎖在其中,他逃不掉的,也根本就無處可逃。
他頹然無比。
他毀掉的,遠遠比他能夠瞧見的要多的多,有很多東西,那是無形的。
白晉騫看在那坐在一邊的,不置一詞的如意,她的頭微微低斂,他瞧不見她此時此刻的神情。蟲
他抱著遠嵐,慢慢地靠近如意,終于在她身邊的位子上坐下,很多事情,他也不想在現在這個時候提起,也不想再現在這個時候去說,里頭他的父親正在進行手術之中,外頭,他的妻子默默無聲。
他的心情也很糟糕,可現在他卻還是要顧及到如意的心情,可偏偏,他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遠嵐在那邊怯怯地叫了一聲「媽咪」。
媽咪這兩個字像是刺激了如意的耳膜,這就像是通關密語一樣,刺激了她的大腦,她抬起了臉,眼神空洞無比。
她像是一個機器一般,關節動作慢慢悠悠的,她看向那一張稚女敕的臉,明明是從她身體里頭出來的,原本她也覺得遠嵐很好看,很可愛。是的,他一向是可愛的,帶著上街的時候在一群金發碧眼的孩子里面也絲毫不遜色。
她是那麼的喜歡,那麼的疼愛,但是現在看來,所有的一切就特別的諷刺。
順著那視線漸漸地往上移,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他一向是溫潤的,總是一副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的事情能夠難得倒他一樣,她也一直覺得他是很優秀的,她是很喜歡他的,在他的身邊,她覺得很溫暖,很安全,也很舒服,她覺得她人生最美好的事情大概就是選擇了這個男人成為自己的丈夫,為他生兒育女。
只是為什麼,他現在的神情要那麼的欲言又止,他的眉頭為什麼要緊鎖,他為什麼要成為騙她的人。
如果哪天晚上,她問他的時候,他能夠老老實實地對她說出實情的話,或許,如意想自己應該不會有現在這麼震驚的感覺吧,好好對她說,其實她也是能夠理解的,不需要這麼激烈的方式,真的。
現在,要她怎麼去面對自己的丈夫怎麼去面對這個兒子?!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如意看著白晉騫,她還沒有到那種把不到半小時之前的記憶給遺忘掉了,所以對于那個時候白晉騫的記憶她還是很清楚的,他怒吼著讓葉念錚不要再說下去,換而言之,他其實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其實,唯一一個不知道的,可能就是她還有那個在手術室之中老人吧。
白晉騫沒有想到如意會問她這麼一句,他說不出話來,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
如意忽然地笑了出來,果然是這樣的,果然只有她還不清楚的。
她扯了白晉騫的手,拉向自己,最後,她把他的緊緊地扣在自己的胸口的地方,這是一個沒有半點引申含義的動作,根本也是不帶半點的情、欲關系的動作,只是一個動作而已。
他觸踫過很多的人,其中包括不少女性,孩童的,年輕的還有老邁的,他是一個醫生,很多時候身體上的觸踫總是避免不了的,但是在他觸踫別人的時候,都是本著一個醫者對待病人的姿態,沒有半點的歧義。
她是他的妻子,不是沒有更親密的動作,但是卻遠沒有現在這個動作讓來得心驚肉跳,他的心跳得很快,甚至有些害怕即將會發生事情的到來,卻無能為力。
「晉騫,我這里,疼得快要裂開了。」
她覺得自己的胸口很疼,像是要裂開一般的疼,或者晉騫是真的為了她好,其中或許是有什麼的隱憂,但是卻依舊還是止不住讓她覺得,自己的生活里頭有太多的變數,曾經以為是自己和丈夫的孩子結果原來還不是她和丈夫的孩子……
這種生活,可真是夠戲劇化的,而且還是她想都沒有想過的戲劇化的生活。
「你這里,疼麼?」她輕輕地問著,「這些年,你這里有沒有疼過,寵著一個不是你的孩子,你這里有沒有疼過?」
疼過麼?
白晉騫問著自己,其實不是沒有完全不在意的時候的,任何一個再大度的男人在面對一個不是自己孩子的時候,在不經意的時候也是回想著「如果這個孩子是我的該有多好」這種事情的,但是他盡量不去想,在疼的時候好好疼著,听著遠嵐叫著他「爹地」的時候感受著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溫馨,他也一直都牢記著「生恩不及養恩」的話,他不知道等往後自己有了孩子的時候,他會是怎麼樣子的,但是他也知道,遠嵐這孩子永遠都是他的孩子,這一點從他第一次抱起他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那個時候,你太虛弱,就算你不想要孩子也沒辦法。」白晉騫的聲音有點暗啞,他看著如意低聲道,「強行不要這個孩子,只怕你也會受不住,所以我就一直沒有說,對不起……可是,我們一家三口,不是也生活的好好的麼?」
他輕聲問著,把擱在她胸口的手抽了回來,想要伸手握住她的,但是卻是被如意避開了。
她現在還有些接受不了,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看到遠嵐,她就會想起葉念琛那個男人,想到那些她已經不是很清楚的過往卻還留在報紙上人們交談之中的過往,還有她背後的那些個烙印。
遠嵐的存在,就這麼時刻地提醒著她這些事情,她做不到,做不到在現在就能夠接受這個孩子,即便這個孩子有著她血液的一半,她還是做不到……
這個孩子,她以後要怎麼去面對一生?!
「爹地,媽咪是不是生遠嵐的氣?」
遠嵐輕聲地問著,媽咪是不是生氣了,不然的話,為什麼就不抱他了?而且看都不看一眼。
「遠嵐乖,爹地抱。」白晉騫低聲哄著,他輕輕地拍著遠嵐的後背,他知道現在如意一定心情不好,而且在心態和情緒上面不可能那麼快就轉變過來,這些他都能夠預料到,甚至也能夠理解。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如意能夠很通情達理地認知到,並且立馬就接受,這種情況才比較讓人想象,這似乎也不是如意的性格,她一旦走進了自己的思緒里面,很容易鑽牛角尖,誰勸都沒用,只有讓她自己去想通。
霍爭輝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種場景。
他在公司開會開到一半,秘書闖進了會議室打斷了會議,他很不喜歡在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被人打斷,而且作為自己的秘書,她是一向知道自己的規矩的,在他身邊這幾年一點也沒有鬧出半點問題來,他的身邊不留無用之人。
但是在听到父親住院現在正在手術的事情之後,他也放下了公事,拋下了公司的高層主管,匆忙地趕來了醫院。
他思索著,自己的父親平常氣色不錯,雖然有些高血壓,但是一向是從食療和藥療下手控制著病情,也一直沒有出過這種事情,但是沒有想到卻突然地中風進了醫院,不過是去送個機而已,怎麼就一下子演變成了現在這樣!
但是在手術室外看到一臉愧疚的葉念錚還有一臉木然的如意的時候,霍爭輝想自己大概能夠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除了那件事情,大概也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了。
他也沒有啃聲,只是徑自走到了等候椅上等著最後的結果,他這個人生性對泛青有些薄涼,所以也不會特別的激動,或者是攥著葉念錚狠狠揍他一頓才能解氣,現在做這種事情也完全沒有半點的意義了。
「葉先生,我想你在這里不是很方便,」他開口,聲音沉穩而又冷靜,「等會要是有記者出現,還以為我們霍家和你們葉家有什麼特別的關聯呢,出現這種報道對我們霍家來說,也是很困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