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池邊用洗手液清洗,用力地沖洗,冰冷的水從臉上落下來,便成了復雜的黑紅色,匯聚的色澤漸而越來越淡,終成清白,可她還在不停地往臉上撩水,不停地……
黑色上裝成了灰色,白色短褲被直接染成了半白半紅,胳膊肘上青了一大塊,頭發絲里藏著塵土,這分明就是和人打架了,穿成這個樣子專程跑出去和人打架?這事情是不是太奇怪了一點!芒
跟著她走過來的麥亦維,一直站在她邊上,看得心酸又冒火,這不能停止的動作到底是想要一份清醒,還是在變相地發泄郁積?
心底壓抑著深而又深的恐懼和疑慮,眼前的人,她這麼一直遮掩著不想讓他看到的,到底是什麼?真正的墮落嗎?
「蘇若錦,你今晚都做了些什麼,你知道嗎?」
「踫到一個瘋子,只是一點擦傷……」
這就是她的回答,絲毫沒有誠意,敷衍得令他心傷。
「別胡扯了,你自己信嗎?別以為你現在在外面丟人現眼不關我的事,你若是以為我會放任你在外面胡來,那你就想錯了,我……」
「那你想怎樣?麥亦維,你別折騰了行不行?不管別人怎麼看,你我之間應當很清楚,那就是什麼都沒有。再說了,你過去有過多少女人,你自己清楚,不都過去了嗎?只要你下定決心,我也一樣會成為過去的,何必糾纏!你的家庭,還有韋國慶,那才是你的責任。我都已經說過了,我不會糾纏你,從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所以你和你的家庭盡管放心,沒有鬧事或勒索,我甚至可以馬上帶她們走……」格
「夠了!夠了!」似乎又回到了針鋒相對的最初階斷,他狂躁地打斷她的話,「蘇若錦,我再問你一句,你到底想做什麼?你說!」
「我想,」她頓了一下,「離開……」
「你—做—夢!」
想象瘋狂了,獰笑著駕馭了思想,落入仇恨和憤怒的黑暗,以一種超常的飛越方式,完全地月兌離了現實,怒火中燒,真的很想毀滅掉眼前這個引起這一切不良情緒的源頭。
「我們之中肯定有一個人在做夢,但那不是我!」
她慢慢地答著,聲音透著無力,然後抬頭看向他,白紙一樣的臉色,閃亮的眼楮,絕望的神情,淡白燈光下,她濕漉了臉和發絲,晶亮水珠在臉頰上閃出冰冷的光芒,此時的她沒有了往日的風韻與嫵媚,而多了一層營養不良似的蒼白與疲憊。
一切落在他的眼里,只覺得驚悚,心攸然一沉,這付慘淡的樣子,是曾經躺在病床上的柔弱病態,他至今記憶猶新,而今忽然重現眼前,是剛剛抽血的緣故嗎?
「你不舒服嗎?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激蕩的瘋狂頃刻間沉澱,慢慢地回復理智和冷靜,寧靜時刻,除了讓心空曠,更讓人深思。
突然間就推翻了原來的想象,盯著她一身頹勢,眼中卻流出驚異,有一種肯定,這並不是墮落,今夜的她或者只是想借用這一身墮落的偽裝,去遮掩一個更大的秘密吧?
與剛剛截然不同的判斷,很不可思議,只在一秒間形成,象思維隨意的一個跳動,獨闢蹊徑,卻愈發讓人清醒,也讓人震驚。
真正的墮落,是不會顧及他人的,它只貪圖個人的享受。
如她從前,那麼地不在乎這個孩子,他真的一度曾懷疑過,懷疑正正並不是她親生的,然而現在,沒有懷疑了,同樣的血型,同樣的親情,只是顯露的方式不太一樣。
如果她真的不愛這孩子,她大可以不用這麼急迫地趕來醫院,她完全可以在某個地方先換回一身優雅,不讓任何人看到這形象全無地一面,可她竟沒來得及做這些……
明知她依然不會告訴他原因,可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她,「有什麼急事,要深更半夜跑出去,這些傷哪兒來的,和誰打架了?」
「踫到一個瘋子,只是一點擦傷……」她慢吞吞靠到牆上,心不在焉地說著,「沒什麼,我只是有些累了,我睡一覺就好了!」
神情木然,是因為身體不舒服,也是因為心里難過,這是和以前一樣,不能對人輕易言說的時刻,希望他不要再問了,她現在很想倒下,想好好睡一覺,讓一切沉到夢里,再醒來,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然而,她現在還不能睡,她還有事要做,她得回家去,阿姨還在等著她呢,「正正如果沒什麼事了,我就回去看看阿姨,她怕是著急了,剛剛路上她也打電話給我了!」
眉頭一皺,阿姨發現家里沒人了,她為什麼不打電話給他,不會又犯病了吧,「我送你回去!」
「你照顧正正吧,周潔送我就好了!」
「不,我送!」
走過去,伸手攬上她的肩,觸手冰涼,而她瘦削的身體,也是一樣的不具備熱能,好象她生來就一個冰冷的人。
溫熱的懷抱,突然間接近,讓她不由自主地想依上去,並無改變的這個晚上,為什麼感覺如此不一樣,的肌膚現在只覺得陣陣寒涼,她茫茫然地看向窗外,那黑黑的夜色,是從幾時開始變得這麼涼意明確了?是夏天就要結束了嗎?
察覺她的畏縮和依順,他更緊地摟過她的人,如果溫暖可以這樣輕易地就讓她感知,他這一生都可以隨時給予提供,只要她想要,只要她願意要。
一同經過走廊去到病房里,小小單間病房收拾得干淨,正正在床上安靜地睡著,裹了紗布的小臉看上去更瘦削了,手腕上還在輸液,鐵濤站在窗邊低聲問著周潔什麼,看他們進來,兩人一齊看過來。
「我們回去看看阿姨,一會兒再來!」向鐵濤交待了一下,他遲疑間默然點頭。
夜色寂靜,車速很快,離家並不太遠,很快便送她到了巷口,小巷里默然而行,一雙人影一高一低,並不遙遠的路,今夜在她的眼里卻是那麼漫無邊際的長,她不得不更緊地依著她。
臨近轉彎處,他突然拉過她直抵牆上,他的人緊貼著她,緊緊擁抱著她,象抱著一截豎起的冰稜,他低頭將臉也貼著她的,一雙手輕輕地揉搓著她的後背,「若,好些嗎?打起精神來,你這個樣子阿姨會擔心的!」
他的氣息和他的聲音,讓近乎麻木的心,微微地生出一點疼,深吸口氣,「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你沒事,我就沒事!」他的溫暖在她臉上燃燒,「若,我試過對你放手的,可是,真的做不到……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跑,如果我能做的,只是跟在你後面追,那我也認了,但是有一天,我會和你並行,我相信!」
輕輕地吻,在臉頰上柔如輕羽,夜色深沉,天邊有星光閃亮……
—————————轉眼雲煙——————————
一進院門就看到屋里亮著燈,再走進去,同時看到阿姨一個人寂寥地坐在沙發上,神情冷清。
听到他們進來的聲音,她立刻轉臉看過來,清冷消失,變成一種急切的惶恐不安,「回來了,正正呢?」
這番變化,很像記憶中的某個鏡頭,麥亦維再次生出奇怪的感覺,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刻,客廳里無聲端坐著一個一身肅穆的老人……
「啊,他摔傷了頭,還在醫院里,周潔在看著呢,醫生說明天就可以回來了!」听到她的問話,麥亦維壓下心中疑惑,站在那里回答著她,然後踫踫邊上神不守舍的人,「趕緊去洗洗吧,換身衣服。」
看看他,再看看阿姨,她微紅了臉,點頭離去。
從浴室走出來,暖暖水流讓頭更加昏沉沉,無力的腳步不象走,倒象在飄,客廳里只看到阿姨一個人,打起精神,慢騰騰地走向她,一面四下看了看。
對面阿姨指了指沙發,一掃剛才的羸弱之態,蒼老聲音里透出果斷,「坐吧,我讓他回去了,你要是還不困的話,趁現在沒外人,咱娘倆好好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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