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維,冷靜點!」麥亦嶸上前強行拉開他的手,拖著他站起來,向屋里走去,「你冷靜下來,我們進屋慢慢說話!」
目光看看鐵叔,他沖他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伸手拉著蘇若芸,一同向屋里走去。
雷海那邊已經扶著阿姨,眼前一切,即便是飽經風霜的老人,在親眼目睹親情被現實無情沖擊的過程里,也有不勝負荷的窒息感,她只是勉強靠在走廊木柱上,蒼白的臉不時抽搐著,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似乎隨時都會倒下。肋
「阿姨,去屋里歇歇吧,我們來處理這事!」
所有人聲都進了屋,身邊漸漸安寧,埋頭坐在草地上,斜斜秋陽落了一身,揉碎的落葉和灰塵沾滿了衣襟,忽然有種想要逃離的沖動,不僅僅是突然發覺自己被人象個傻瓜一樣的玩弄,更驚心動魄的,是發現她真的要置她于死地的無情無義!
緩緩起身,向著敞開的大門外走去,零亂的發絲飄散在臉邊,口中有淡淡血腥的殘留……
腳步虛浮,是倉皇出逃的急切,攔下一輛出租,隨意的地方停下來,慢慢步入的公園里,花樹溫婉,池水浮金,空氣中留連著秋日所特有的草葉花香,世界是如此的美麗,而她的世界卻象是從未有過這些……
生命自從與蘇若芸相遇之後,便一直處于下下簽的景況,在這萬般波折的人世間,帶著命定的缺憾,和無聲的堅持,在時間的河流中一心承擔,不斷的挫傷,不斷的前行……鑊
歲月的腳步,從來都是真實存在的!
風吹過,不知誰家檐下懸掛了風鈴,發出美妙的聲音,那是風的音樂,通過風鈴的感知留下悅耳的痕跡!
暮色一點點地覆蓋,秋季的沁涼從夜色中襲來,各色霓虹一一閃亮,街道和行人都行走在光亮之下,人世間自有明亮照夜的燈火,在茫茫的黑夜里點亮,給予世人一切方便,那是否也是讓我們看清生命真實之道的清明,是如實的面對自己的心,沒有打折和隱藏!
可是,她的心,在哪兒?
毫無目標的行走,從一條街走向另一條街,對面全是陌生的臉,開心的,淡漠的,歡喜的,無視的,她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平凡,從一場慘痛里走過,再去向另一場慘痛,僅此而已!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淺淺兩句,是佛學的經典,世人都知的道理,只是為什麼在她這里如此的行不通,難道菩薩也騙人?
燈影迷幻,人聲嘈雜,無意間的抬頭,一家商場外巨大的電子屏,正是晚間新聞的播出時段,很意外的看到俱是一身正裝的麥氏兄弟,熟悉的意大利全手工定制西裝,一黑一灰,漂亮的領結,閃著璀璨光芒的袖扣,不是某種品牌的專屬,只是財富與身份的象征。
與某跨國集團矮胖的老邁總裁並肩而立,更彰顯出兩人出類拔萃的俊逸與英氣,他們臉上均掛著溫和有禮的笑容,面對一眾記者的不同詢問,他們的回答得體而簡潔。
靜靜地看著,心里難過的無以復加,這就是等級造就出的差別,這個下午,她的世界在他們兄弟聯手,頃刻間顛覆得一塌糊涂,她不得不在極端的傷感里選擇逃避。
而屬于他們的世界,卻仍舊是完好無損,對著世人,還可以笑,還可以說,這個下午所發生的一切,于他們而言,也不過如此吧!
沒有什麼情有獨鐘,也不是什麼非卿不可,她的不尋常只在于她的出身,在于她忽然間冒出一個野生的姐姐,手足間自相殘殺的戲碼,戲里戲外從來都有,沒什麼稀奇,都只是尋常。
感慨中漫不經心地走,一邊笑自己,很眼熟的地方,碩大的霓虹燈下,閃亮跳動的「零點」兩個大字,很開心地笑,幾乎要笑出眼淚,她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方?
零點?如果人生真的能夠回歸零點,她真的願意從頭重新開始!
慢慢走進去,激昂的金屬樂,撩撥全身每個細胞和神經的刺耳聲響,巨大震動讓心髒都要隨之跳亂節拍,瘋狂的人群,瘋狂的舞步,繞過舞池里的群魔亂舞,她從樓梯一直走上去。
迎面打扮或前衛或妖孽的男男女女,看到她都是一臉厭惡的躲避,更有肆無忌憚指著她發笑的,誰讓她一身髒兮兮,且還神情呆滯,喧鬧的人聲吵得人頭疼,她極想找一個寧靜的去處。
推開阿摩的辦公室,寬敞的房間里,他正獨自吞雲吐霧,猛然見到她魂不守舍地走進來,頓時嚇了一大跳。
而她直接走向小小佛室,香煙繚繞,很純正檀香的味道,安神又安心,盤膝坐到圓圓蒲團上,輕呼一口胸中郁積,合目。
「你在干什麼?」
憤慨又莫明的聲音來自阿摩,他的眼楮里閃著驚異,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楮,這個女人,居然還敢來到他面前,這麼堂而皇之的走進來,好象看不到他的人似的,因為她,他損失了多少好酒,因為她,他被雷海罵得都快搞不清自己姓什麼了!
「離她遠點!最好別再踫到,她是你惹不起的人!」這是雷海最後丟給他的一句話,又象要挾,又象警告,想起來就恨得咬牙。
她到底是什麼人?敢這樣放肆,連一向神通廣大的雷海都忌憚!
「阿摩,你說這世上還有好人嗎?」她竟然沒理會他一腔憤懣,只是眼望歡喜佛像,發出夢囈般的問話。
「好人?這世道,哪里還會有好人,別開玩笑了,我看你就是個大大的壞人!」他不假思索地說著,全然不顧對面聞聲變色的傷感。
「有啊,當然有了,就是我啊,你這笨蛋,這都不知道!」停了一會兒,她發出不甘心的反駁,那麼大聲,象在和他賭氣。
「噢——,你還是好人?」他被氣得發出古怪笑聲,一邊拉長了語調看向她,一眼觸及那雙含怒明眸,那里面深沉無邊的黑暗隱藏,如同聚集了世上所有的不幸,不自然地收斂,語氣也隨之低下。
「是哦,是哦,你是好人,你當然是好人,你在我的酒吧里英勇救人,順帶砸了我那麼多上好紅酒,然後連句話都沒有,象沒事人一樣消失,你當然是好人了,你不是好人,誰是好人?」
「呵,就算這樣,我也是好人,真的呢!」象沒听到他陰陽怪氣的嘲笑,她望向佛像的目光更加黯淡,「可是阿摩,你知道嗎?好人都是傻子啊……」
「怎麼?遇到不痛快了?」她眩然欲泣的隱忍,讓他感覺到不對勁。
「沒有不痛快,我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傻!」她忽然又笑了,眼楮直直地瞪著,固執地不想讓眼中將要泛濫的水氣流下。
「呵呵,看來是有不痛快了,怎麼著,想放縱一把?特地跑我這兒來,是不是想借哥罪惡的身子來度你一回,共同參禮歡喜?」
轉頭,怔怔地看著他,參禮歡喜?
他的眼楮極盡勾引地瞄了一下佛壇,她不由自主地也跟著回看過去,那香煙飄渺中,一雙摟抱得緊密相貼的歡喜佛像,頓時被渲染出了幾分色*情的味道。
「我不喜歡你,我喜歡深沉一點的男人!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說話的男人!」
「矯情!」
他不屑的瞄著她的臉,嗤笑,「女人就是喜歡自找煩惱,一輩子抱著幻想不肯放手,執著于虛無的東西,看不到眼前真實的人,找你們說話的,你們嫌不深沉,不找你們說話的,你們又說沒水準。你當男人個個都這過算命啊,知道你們什麼時候想听,什麼時候不想听!」
緩緩,流淚,迷離淚光模糊了眼前燭光,一縷溫熱滑下唇角,苦澀。
隱忍的抽噎,很傷心。
無聲息中,一只大手挑了一方紙巾闖入空靈的視線。
「拿著吧,沒必要這樣吧?我又沒有說你,只是泛指嘛……」她的淚水讓他略感驚訝。
忽然間被他的話觸動,空落落的心,仿佛一下找到了可以落腳暫歇的浮木,她心底也是一直存有一份幻想的吧,不然,她為什麼總在語言和行動間徘徊不定,總說走,卻總也走不了……
擦淨臉,再抬頭,她眼中又恢復了先前的平淡,默默地看著形態曖昧的歡喜佛像,深感自己也許走錯了地方,她此刻心中的愁緒和不平,哪里是放縱可以解決的,她只是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地方,沒有任何世情來打擾。
起身向外走去,他再次成了她眼中的無視,莫明其妙地看著她重新走出視線,如果剛剛的無聲到來,他悶悶的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女人,有病啊!」
回到桌前巨大的老板椅上坐著,好久還在不明中,目光轉向那一整面深墨色的玻璃牆,它很好地將外面的視線擋住,卻讓他通向外面的目光不受阻礙。
舞池中沸騰的男男女女,無不在盡情喧泄著體內多余的荷爾蒙,酒精的助興,更增加情*色之間的曖昧,眼波和肉*體的扭動間,欲*望的觸角無處不在。
藏教的核心,就是情*欲,而情*欲,就是世界的全部,方寸的床第之間,便是人生百態的演繹。多情也好,無情也罷,都是因了一個欲字而纏*綿。
到頭來,有人為結婚而結婚,有人為繁衍後代而和人綁定,更有人只為享受其中過程,卻不肯負起該當的責任……
手機響了,輕輕瞄一眼,皺眉,雷海?
「有事?」
從來不叫他哥,身份的特殊,甚至讓他不願被人知道他的名和姓,歸根結底,他還是不願承認這一份命定的自卑,即便母親已經早早故去,即便他現在的生活比之早年好上千倍,可內心深處還是糾結了一份對她的深深埋怨。
「有看到蘇若錦嗎?」他詢問的聲音很急。
「蘇若錦,不是昨晚讓你帶走了?」
昨晚他來找他,說要帶蘇若錦走,他就已經暗自奇怪了,再看到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心想原來他這麼沒品味,居然喜歡這種貨色,二話沒說,讓他帶了她走。可沒想到,他今晚又為這女人來找他,難道他這里有好多蘇若錦?他想批發?
「不是她,是那個你想要大力推出的艷舞明星!」
「她——?」雷江一怔,剛剛離開的失魂落魄的女人,怎麼她也叫蘇若錦嗎?雷海喜歡的是她?「她怎麼了?」
「問你看到沒有,怎麼那麼費勁?」雷海那邊有些急了,火燒眉毛般準備開罵。
「剛來過,又走了!」電話那頭的急迫,忽然讓雷江生出一絲幸災樂禍的快意,一向冰山似的拽人,也有著急上火的時候啊。
「走了?你干什麼讓她走?」
「那我還得養著她呀!不是你說的嘛,別招惹她,她要走我攔著不讓,那不就是招惹了,我吃多了撐得呀!」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