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泉握住電話,看見簡桐發過來的四個字︰「好好睡覺。」蘭泉展顏一笑,修長的指尖掠過屏幕上簡桐的名字,像是撫過她嬌美的面頰。
蘭泉笑了笑,還了五個字回去︰「不許不想我。」
按了發送鍵,蘭泉深深吸口氣,轉頭望窗外。肋
好想她。
本來定好五一七天都陪她,哪想到中間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四號就被抓回來了。
女乃女乃在身畔的榻上睡著,即便睡沉還握著他的手。蘭泉難過地俯望女乃女乃的容顏。盡管經歷過歲月沉霜,女乃女乃的眉眼之間依舊看得到當年大家閨秀的風範。
其實所有人都只看見女乃女乃今日的雍貴,卻都忘了女乃女乃當年吃過的苦。那時候女乃女乃的家族是幾省實力最為雄厚的紡織大王,當年時局動亂,卻沒人敢惹吳家,只因為都要仰仗吳家的軍衣、軍被,一旦吳家囤積居奇,那麼整個市面上的經濟自然就亂了。
這樣的大家閨秀,可以想見當年該是多麼的雍容自在。
那時候的爺爺靳邦國卻是個窮娃子。女乃女乃愛上爺爺,在吳家引起了軒然大波,吳家當時也是眾口一詞,所有人都反對。結果女乃女乃毅然剪掉從小一直留著的長辮子,只挽了個小布包,便跟著爺爺私奔,一路逃到北方來,從此泯掉大家閨秀的生活習慣,一心一意當起爺爺的妻子。
他們那些年吃了許多苦,最難的時候三餐不繼,女乃女乃連從小便戴在耳朵上的金耳環都拿去變賣;後來連僅剩的幾件換洗的絲綢衣裳,還有冬天御寒用的大毛的衣裳也全都當掉。女乃女乃那樣愛惜自身形象的女子,一件旗袍過了經年,晚上洗了,早晨不管干沒干都只能穿在身上;冬天更是冷得要披著草席御寒……鑊
那時候爺爺跪在女乃女乃面前發誓,將來一定給女乃女乃「鳳冠霞帔」、「一品誥命」。
那些說法都是戲文里的,新中國建立之後當然早已沒有了這些說法。但是爺爺始終記著當年的誓言,憑著戰功一步步走上來,終于給了女乃女乃此時的一切。這一切比之古時的「鳳冠霞帔」、「一品誥命」,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幾十年走過來,女乃女乃終于得以在和平年代里,重新找過當年失卻的雍容。所以也許女乃女乃才會更加珍惜這失而復得的一切。
蘭泉想著,輕輕嘆息了聲。靳家名聲太旺,這麼多年大事小事層出不窮,爺爺的心思只放在軍務上,所以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女乃女乃一個人在支撐著。就算女乃女乃不說,蘭泉也明白,女乃女乃很累。
如今社會上多少雙眼楮都盯著靳家,每一個小小的疏失都會被放大數倍,所以女乃女乃小心翼翼地壓著、藏著,所為的當然不是她自己,而是整個家族的聲望。
蘭泉在蘭州出生,那邊空氣干燥,蘭泉從小便總是咳嗽;女乃女乃便將他接回身邊來,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長大。他小時頑皮,女乃女乃沒少了罰他,可是每次他受了罰之後,總能看見女乃女乃難過地獨自坐在房間里掉眼淚。
他跟女乃女乃的感情深厚,甚至超越了母親。所以他雖然性情放曠,但是卻只是小事頑皮,若遇大事定不忍真的惹女乃女乃傷心。
——卻沒想到,女乃女乃會反對他與簡桐來往。
昨夜他回來,女乃女乃哭著始終握著他的手。問姑姑打疼了他沒有,說她真的是想狠狠地打他,可是看著他面頰上帶著指印回來,卻只剩心疼。
女乃女乃縱然睡著,手還依舊攥著他的手,仿佛生怕他離開。
所以,今晚他听見簡桐對他說,「你回家。老太太因為你而差點暈倒,你得回去。」那一刻他只覺狂喜——他的小老師,他果然沒有愛錯人.
夜色深沉,梅軒走進家門,便皺了皺眉。
沒開燈,眼楮的功能受到限制,鼻子便越發靈敏起來。他聞到,房間里有陌生人的香氣。
打開燈,果然苗藝睡在沙發上。盡管已經有孕,月復部卻尚未隆起,腰身依舊窈窕。這樣側身睡在沙發上,越發顯得體態玲瓏;長長的發垂落到地面,像是一彎上好的絲綢。
苗藝的頭發從小一直留著,她極其愛護自己的長發。每個星期都要用牛女乃洗濯,又耗盡心思去淘弄古來護發的秘方,所以將一把長發養得光澤如絲,極是讓人迷戀。
小時候梅軒便很喜歡苗藝的長發,因為男生自己沒有,便只覺那好看;蘭泉卻暴殄天物,經常將鉛筆纏在苗藝的長發上,惹得苗藝心疼得直哭。
那時候他就會站出來保護苗藝,呵斥蘭泉。所以便也因此,讓苗藝在他和蘭泉之間,感情的天平漸漸傾向于他吧?其實他這樣做不過是在扶平公義,卻未必就是有多喜愛苗藝,只可惜苗藝至今不懂。
便如此時,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倆要結婚了;似乎苗藝出現在他的房子里都已經是天經地義之事,可是他在下意識里還會將苗藝身上的香氣定義為「陌生人的香氣」。
她是陌生人,不因相識的時光而論,只憑心的感受而言。
仿佛是感受到梅軒站在沙發前凝視著她的目光,苗藝緩緩從夢境里醒來,轉頭望梅軒,微微紅了紅臉,「梅軒你回來了?真不好意思,我竟然睡著了。最近身子越發沉了,總是想睡。」
「不是感冒了吧?」梅軒嗓音依舊輕柔,卻缺少熱度。
苗藝垂下眼簾去,「不是的。醫生說,孕婦孕早期就是會比較嗜睡。」
梅軒轉身去沖咖啡,仿佛漫不經心,「既然懷孕這樣辛苦,又何必勉強自己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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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