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車子里,本已是五月末的天氣,已經很熱。簡桐卻還是覺得冷,握緊自己的手指。
梅軒心疼得在肯德基門口停車,跑去買了一杯熱咖啡放進簡桐掌中去。
簡桐不好意思地笑,「你在這里停車,也不怕被罰。」肋
梅軒卻一絲笑意都無,只是靜靜望著簡桐,「跟襯衫的道理一樣︰小桐,沒什麼比你更重要。」
簡桐苦笑了下,用攪動棒攪動咖啡。即便只是速溶咖啡,卻因為溫度和時機都恰到好處,所以也同樣有咖啡的香濃。
簡桐努力地笑,「梅軒你從來都不喝肯德基的咖啡,我記得。可是我竟然也覺得這很香,一點都不輸給那些所謂的現焙咖啡豆。」
「更關鍵的是,它很暖,在這個時候可以溫暖我的手指。」簡桐轉頭去望梅軒,「所以我更珍惜的是此時能夠捧在掌心的溫暖,更在乎的是至少此時它讓我聞起來覺得香濃。我不去在乎它究竟是不是頂級的哥倫比亞咖啡豆,更不去管真正愛咖啡的人士都不屑于喝速溶咖啡。」
梅軒啟動車子,遮陽板將陽光遮掉,讓他的面孔上呈現一種鼻梁下頭都很燦爛、鼻梁上頭卻都在陰影里的雙重感覺。
「你的意思我懂。小桐,你是想說,你只在乎蘭泉現在跟你在一起,你不去想過去蘭泉給過苗藝的那些暗戀。」
簡桐捧住咖啡,微笑,「什麼都瞞不過你。」鑊
前方正是十字路口,一輛大掛車跟老牛似的緩緩轉彎,將他鄰旁的車道也給擠佔。梅軒的車子就在那條被擠佔了的車道上,梅軒急忙用力打輪,十字路口上驚鳴的笛聲一片。
梅軒的車子幾乎貼著大掛車的車尾蹭過去,眼看就是一場車禍!
簡桐緊張得握緊了咖啡,半天都沒敢呼吸。等車子都離開老遠,簡桐這才機械地轉頭去望梅軒。簡桐听說過,每當遇到車禍危險的時候,司機會本.能自我保護地向自己這個方向打輪,所以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乘客危險系數最大——可視就在剛剛,梅軒竟然是在向她這個方向打輪,將安全全都留給她,而他將自己全然暴露在危險之下!
曾經,簡桐對梅軒不無疑慮。因為梅軒太聰明,太懂得如何以話語來為自己贏得勝機;可是剛剛那個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剎那,人的反應完全是本.能的,是根本就來不及多加考慮的!
原來他果然還將她放在他心里,那樣重。
梅軒將車子停在路邊,轉頭望簡桐,甚至帶了點慌亂,伸手去胡亂地模模簡桐的臉,再踫踫她的面頰,一個勁兒問著,「小桐你沒事吧?沒事吧?」
簡桐的眼淚無聲落下來,生生轉回頭去,手指還死死攥著那杯咖啡,手指都僵硬掉了,「梅軒你別緊張,我沒事。」
梅軒這才緩緩舒口氣出來,「如果車子上只是我自己,我一點都不害怕……」
簡桐忍著淚轉頭去望窗外,輕聲說,「不是有句老話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梅軒轉頭過來深深望她,「好,我信。」.
簡桐回家,腿還有點顫顫。
之前,梅軒在遇見交通危險之前,跟她說過的話還在她耳邊縈繞。
梅軒說現在蘭泉正跟苗藝在生意上全方面合作。蘭泉的涅槃公司跟苗藝的火鳥傳媒兩相攜手;蘭泉更是入股了苗藝父親的林業新項目。
梅軒說,蘭泉豈能不知苗藝心中始終對她簡桐耿耿于懷?可是蘭泉怎麼還會與苗藝這樣的合作?
梅軒說……蘭泉一定能猜到,現在在BBS上正一步一步傷害著她的人就是苗藝,可是蘭泉卻什麼都沒對她說,便是因為蘭泉有意識地在回護苗藝——即便不是蘭泉心中對苗藝還有感情,至少他也是在為自己的生意著想……
梅軒還說過什麼,簡桐卻都听不進了。她只想著,那天在婦產醫院,蘭泉小心翼翼陪在苗藝身邊的情景。
可能在她簡桐和苗藝之間,蘭泉對苗藝的感情還是更深厚一些吧。畢竟那是從小到大多年的青梅竹馬與深深愛戀。
簡桐忘了是哪位心理學家說過︰第一記憶總是最好的。說人的記憶總有不自覺去美化過去的功能,所以人們往往會說,這輩子最美好的、最難忘的是初戀、是初戀情人。盡管坦白說,如果初戀情人沒有分手,而是變作陪伴在身邊的黃臉婆,那男人也未必就能一直那樣愛……
所以在蘭泉心中,不管苗藝的真實面目是什麼樣,他總是會回護她,甚至美化她的吧?
簡桐不想誤會蘭泉,她甚至也理解蘭泉的這份心情——只是,她真的覺得好難過。
最讓簡桐心下疼痛的是︰最近她總覺得蘭泉怪怪的,仿佛有一種隨時可能從她身邊離開的感覺——難道這種感覺正是來自于此?因為苗藝反身回來重新去找蘭泉,所以蘭泉想要重新回到苗藝身邊去?
簡桐倚著門框,狠狠甩了甩頭。她不信,不會的!
他敢!.
因東櫻集團與萬林集團在林業項目上的合作,東櫻集團董事長梨本正雄特地訪華。
苗松林請梨本正雄去打高爾夫。蘭泉和苗藝便也都陪著。
電瓶車無聲滑來,梨本從車上走下來。淡粉色的高爾夫球衫,衣領立起來,微卷的發絲帶了一絲慵懶垂著,整個人有一種魅惑的吸引力。
他直接踏過草坪,將球桿翹在掌心,含笑走向蘭泉來,「新加入的股東,蘭泉,沒想到竟然是你。真是緣分。」
蘭泉今日穿純白的球衫與球褲、球鞋,整個人英挺得清光耀眼。仿佛茵茵草坪上清冽的泉流。
「是麼?我還以為梨本你早該想到。」蘭泉長眉輕輕一挑,「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絕對的秘密,不是麼?」
梨本笑起來,「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苗藝跟梨本打招呼,卻沒想到梨本跟蘭泉之間竟然這樣熟悉,而且說起話來帶著一絲詭異的親近……苗藝就一愣.
高爾夫球場建在海邊的高地上,海邊天氣變化迅速,方才還是艷陽高照,結果轉瞬便烏雲翻滾,每兩秒鐘就落下雨來。
球童們趕緊撐起傘來,苗松林請正雄上車離開。
正雄一笑,轉頭望苗松林,「苗兄,你上一桿的成績很好,這麼點雨,就會讓你放棄唾手可得的勝利?」
苗松林方才那一桿的確很棒,再一推一定入洞。反倒是遠道而來的正雄因為不熟悉這塊場地,成績差強人意。苗松林本來還有點遲疑,總覺得自己是主人,結果第一場就贏了這個尊貴的客人不好;正巧上天下了這場雨,就正好抹去這場勝負。
苗松林笑,「沒什麼不能放棄的。雨大了,梨本先生請上車吧。」
正雄眯起眼楮來,眼楮依舊望著球洞的方向。
苗藝早已尖叫著沖到了電瓶車上去。女人總歸不喜歡被雨淋,妝花了那可怎麼見人。
梨本卻站在父親身後,面上沒有一絲波動。
蘭泉笑起來,從球童手里接過球桿,走到正雄背後站定,「董事長如果不嫌棄晚輩球技青澀,晚輩倒願意代替苗伯父,陪董事長打完這一場。」
正雄轉頭看見時蘭泉,不由得驚訝地眯了眯眼楮。轉頭去望兒子,似乎得到了兒子的什麼確認。
雨水如簾,傾天而下,在正雄與蘭泉之間仿佛隔了一道珠簾。珠簾兩邊,一老一小兩個男人彼此目光對望,仿佛都在審視對方。
良久,正雄先笑開,「好氣魄!好,年輕人,我們打球!」.
看著球場上正雄與蘭泉一同走向前方,根本沒轉過頭來看他一眼的意思,苗松林真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便湊到苗藝身邊去嘮叨,「這個蘭泉,跟梨本正雄難道從前認識?」
苗藝也惶惑搖頭,「本來我們父女是主人,結果現在我們倆倒成了看客了。」
苗松林皺眉,「女兒啊,蘭泉入股之事,你覺得真的妥帖?」
苗藝冷笑,「他也看不上他姑姑的,爸您就放心吧。」
苗松林遲疑著望女兒,「小藝,怎麼這麼肯幫蘭泉,而且連爸爸都蒙在鼓里,直到成為既成事實了,才讓爸知道蘭泉的加入……」
苗藝不依地推著爸的手肘,「哎呀爸,非要人家明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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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