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梅軒送簡桐回去。簡桐只允梅軒送到坡道下端。梅軒站在坡道下望著簡桐的背影,久久不舍離去。仿佛曾經那三年里的每一次分開,他都站在鳳鳴街轉角處的高大梧桐樹下,遙遙望著小桐在他視野里漸行漸遠。其實那個時候他心里已經升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仿佛能預見今日情形︰小桐終于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視野、他的生命。肋
梅軒的目光始終釘在她背上,簡桐焉能不知?梅軒在回想三年前的那些歲月,簡桐又焉能不回想?
簡桐想了想還是站住腳步,轉身一步步走回梅軒眼前。梅軒眼瞳里閃起不敢置信的光芒,在街燈橘黃色的光暈里望著簡桐轉身一步步走回來。
「梅軒其實我該跟你說聲對不起。當年膽怯的不只是你,我也一樣︰我只敢將你獨自留在街角,都不敢拉著你的手走到我媽面前去。所以當初的事,是你我兩個人共同的錯。」簡桐淡然笑開,將心事剖開,將那段心結徹底開釋。
其實當初也有怪過梅軒,尤其將梅軒與蘭泉相比,蘭泉直接沖到媽的面前去,可是梅軒卻只敢站在街角——後來卻想明白,其實這也不怪梅軒吧。他的性格本就是如此,他畢竟與蘭泉不是同樣的人。簡桐更會自省,明白當年的膽怯其實是兩個人共同的不堅定。
不堅定,只是因為不夠愛.
鑊
梅軒沒想到簡桐會這樣說,眼中一燙,幾乎有眼淚滾落。小桐總是能這樣輕易,一擊即中他的心。
「梅軒,其實我走回來是要跟你說另一件事——」簡桐猶豫了下,不想給梅軒更多的誤會。她跟他已經結束。「梅軒,你有苗藝的消息沒?」
梅軒忖著當初藺鴻濤的安排,還是決定暫時不告訴簡桐,于是搖頭,「暫時還沒有。不過警視廳方面也還沒有不好的消息傳來,所以這也就算是好消息。」
簡桐明白梅軒的意思。警視廳方面肯定每天都有發現死尸的訊息,而梅軒他們肯定密切注意這一方面。只要沒有發現苗藝的尸體,就證明苗藝還活著。就算現在還無音信,活著本身就是好消息。
「梅軒我有一個直覺,我覺得苗藝可能就在梨本家本家大宅里,就在當家主母的手上……」簡桐雖然擔心自己的直覺是錯誤的,但還是決定說出來。
梅軒一震,小桐的想法竟然與藺鴻濤的擔心不謀而合!
「小桐你為何這樣認為?」
簡桐搖了搖頭,「我也未敢確認。我在梨本家本家大宅里听見一個女子彈奏和琴。隔著簾子我看不見那人的形貌,可是卻只是直覺那女子的古箏彈奏似乎相識。尤其日本和琴乃是十三弦,中國現用古箏都是二十一弦,我听得出那女子彈奏的紛亂——並非技法不好,可能只是被琴弦數目的不同而受到困擾——所以我就在想,也許那個彈奏者應該是來自中國的……」
「你覺得那個人就應該是苗藝!」梅軒面上也是微微變色。不過讓梅軒吃驚的並非是苗藝有可能在李淑蘭手里這件事,畢竟之前藺鴻濤已經分析到過;真正讓梅軒擔心的是︰李淑蘭為何會讓苗藝給簡桐演奏!
看來李淑蘭掌握著苗藝這枚棋子,根本不想「隱」,而旨在「露」!而這件事梅軒直覺,李淑蘭有可能是直接針對小桐的!
那個老太婆要對小桐做什麼!.
鹿苑禪寺里,誦經聲裊如輕雲,直上碧霄。李淑蘭向佛祖禮拜過,這才輕嘆一口氣走向門外。
她年紀大了,又是這樣特殊的身份,所以回到J國之後始終深居簡出。每天除了在大宅里過日子,再就是上山來燒一炷香。
走出大殿門去,高高的門檻將門外的陽光與大殿內的幽暗切割為二。迎面從外頭走來一個男子,穿黑色的絲質襯衫配銀灰色長褲,整個人身上散發出冷酷與斯文交織在一起的矛盾氣質。
李淑蘭下意識望了那男子一眼,心下驚慌一跳,腳正在邁過門檻,一個不留神便險些跌倒。那男子急忙搶先一步扶住李淑蘭,含笑,「老夫人留意腳下。」
李淑蘭皺眉望著那男子的相貌,「你是誰?」
多鶴听著都一愣。老夫人從來不會這樣直接說話,這句話里毫無敬詞,更無客氣,非常不符合老夫人的身份。
那男子一笑,「晚輩來自中國,姓藺,雙名鴻濤。」
「藺鴻濤?」李淑蘭眯了眯眼楮,仿佛努力在記憶里搜尋什麼,卻苦無所獲。只能緩緩搖頭,「罷了。」抬步便向門外繼續走。
李淑蘭身影邁過門檻的剎那,多鶴的目光與藺鴻濤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彼此踫撞了一下。
藺鴻濤轉身望李淑蘭的背影,「晚輩這個藺,不是藺相如的藺,而只是——藺草的那個藺。」
李淑蘭身影在陽光下猛地一晃,卻似乎控制住了,再也沒有回頭。
一行身影直接走出山門去,再也沒有停留。
色空本該送李淑蘭出去,卻被藺鴻濤與李淑蘭之間的談話吸引住。他朝藺鴻濤施禮,「相遇自是有緣。萬般緣法,有心而生,無心而滅——小僧也是對施主相貌好奇。施主讓小僧想起另外一人。」
藺鴻濤大笑,「在下知道,二少已經離開禪寺下山去。」
色空挑眉,「施主果然是認識二少的。」
藺鴻濤聳肩,「我們曾經是生意伙伴。」
「施主既然知道二少已經不在寺中,那麼請問今天入寺來……」色空神色里流露一絲警惕。
藺鴻濤一聲輕笑,「佛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這人一手沾滿銅臭,另一手沾滿血污,于是自然也要求佛祖給個解月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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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