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穿過門廊照進屋子來,將窗欞上五福拜壽的雕花印到地面上來.
老房子的老規矩︰明堂暗室,縱然外頭天光明日,臥室里頭還是光影幽幽的,用以保護**。所以整間房子仿佛都沉浸在一片幽暗里,只有老太太的藤椅在光暈里搖啊搖。
田歌不由自主地就屏住了呼吸砍。
老太太的氣場果然強大。
「田歌?」老太太還沒睜開眼楮,看著跟睡著了似的,但是卻冷不丁地喚出田歌的名字來.
田歌的膽子也不小,否則怎麼敢去偷博物館,可是這會兒竟然還是被老太太突來的喚聲給驚得一哆嗦,趕緊回話,「正是晚輩。田歌拜見老太太。」
吳冠榕依舊閉著眼楮,微微一笑,「嚇壞你了吧?我早就知道你,這名字我多年前就听見過,所以生生記著呢。」
吳冠榕這才睜開眼楮。何婆婆趕緊走過去,伸手搭著吳冠榕的手,將吳冠榕扶起來玩。
吳冠榕起身瞅著田歌,然後越過田歌,走到一邊的官帽椅上坐著去,「就像當年,小怪獸媽媽的名兒,我也是老早就記著的,甚至比蘭泉那小子知道得還早,呵……」
老太太這話越說越玄幻,田歌真有點緊張。
當年簡桐來見吳冠榕的時候,怎麼也快大學畢業了,可是田歌畢竟這才十六歲,想要在氣場上跟吳冠榕老太太抗衡,那的確有點困難。
「老太太,您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兒的?」田歌先行禮,後說話。
「喲,那歷史可久遠了。」吳冠榕抬頭望了一眼何婆婆,「還記著那年小怪獸從日本回來吧?飯桌上吃什麼來的?對了,糯米餈。那小子打小就不愛吃那些涼涼的甜甜的東西,可是那回竟然不顧禮貌,當著一大桌子人的面兒,把那盤子糯米餈都拽到他自己眼前兒去了,是不是?」
何婆婆想起當日,就也笑了,「可不是!那小祖宗還說呢,要把所有的糯米餈都舌忝一遍,就沒人再敢吃了……」.
田歌的臉騰地就紅了!她懂了,小怪獸那麼干,是跟她在一起時候養成的毛病。她愛吃糯米餈,可是回回靳劍琴都先搶過去,挨著個地舌忝一遍,或者吐上口水!
「就是那次,我老太婆已經記住了田歌你的名字了……」吳冠榕說著都是一笑,「能把那小活祖宗給逼得幾乎要狗急跳牆,外加不顧一切的,這樣的孩子我得好好記著。」
吳冠榕說著抬眼楮細細看田歌,「我們家從來都只有被那小活祖宗給折騰得地覆天翻的份兒,還真沒誰能制的住他——而你偏偏能把他給逼到那個份兒上,真是了不起啊。」
田歌囧得呀,真想在地上找個磚縫兒就鑽進去。老太太是在夸她呢,可是一個女孩兒家家的,這種所謂的「光輝歷史」在世家的長輩眼里,那絕對不算啥好記錄吧?
「老、老太太,我……」田歌不知道說啥了。
吳冠榕笑著眨了眨眼,「孩子,你知道我這老太婆想說什麼麼?自打知道有你能收拾得了那個孩子之後,我總算為家里頭我養的這些金魚啊、花草啊的命運放下心來——沒有你之前,我這滿院子的生物都遭了那小祖宗的災;有了你之後,那小子可算滿副精神頭兒都有了個去處。」
何婆婆也噗嗤兒樂出來,想起當年老太太魚缸子里頭那幾條可憐的錦鯉,活活讓小怪獸用風油精給摧殘得那個可憐喲…….
「田歌啊,」吳冠榕輕輕嘆了口氣,「那孩子打小就離開家,雖然有這一大家子人,可是他心里還是孤單的。咱們家這門戶,再加上他在日本的身份,都容不得他隨便與同齡人交往。那孩子,其實看似含著金湯匙,其實很可憐。對他好些,離得這麼遠,我們這些老家伙也好放心。」
田歌的眼淚毫無準備地一下子就滑落下來。
她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以為老太太會是個很不好惹的人,或者初次見面可能看她不順眼之類的,可是卻都白擔心了。田歌此時看見的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家,時光不多了,她將所有的心都放在那個小小孫兒的幸福上,語氣雖然散淡,可是那份感情卻是濃濃。
「我老太婆當年也做過許多錯事。從自己的兒子開始,我就希望由自己來幫他們選擇未來的伴侶,可是我失敗了。到了孫兒蘭泉那一輩,我依然希望自己還能做到,可是又失敗了——小桐那孩子漸漸讓我明白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我們靳家的子孫啊,我相信他們都有一雙智慧的眼楮。他們自己找的人,一定是好的,一定是他們願意一輩子與之共度的。所以我老太婆干脆放手,只含笑看著你們幸福,就好。」.
吳冠榕和何婆婆在東暖閣里跟田歌說著話,受了冷落的靳劍琴轉身溜進書房去。
老爺子靳邦國睡倒在太師椅上,他眼前書案上還放著大幅的宣紙,蘸滿了墨的狼毫委頓在一邊,洇染出碩大一個墨點子。
老太太喜歡書畫,這些年就勸著老爺子也跟著練練。老爺子行伍多年,根本已經按不下這個性子來。所以每次練字的直接後果就是——睡著。
這樣倒也不錯,一家人都不擔心老爺子失眠了。只要老爺子晚上沒睡好,大家白天都主動給老爺子鋪紙、磨墨。不出半個小時,老爺子立馬睡得呼呼的。
靳劍琴站在書案前,壞笑得像個五歲的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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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差不多會結束琴歌這個番外~今天更新到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