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里果然已經亂成一鍋粥.
兩個孩子身上誰都沒帶手機,赫勒先生也不敢貿然報警,只能在賓館里旋走如熱鍋上的螞蟻。
中國方面的合作者都是瞄著于靜怡,情知只要靳家肯說句話,比報警還管用,肯定能找見人。
于靜怡倒是輕松自在,面上甚至掛著閑適的微笑。
猗猗要做什麼,于靜怡心內倒是多少有數。那孩子雖小,可是她想做的事情必是有道理的。于靜怡放心。
刻.
猗猗跟妖精回到賓館,一向嚴肅的赫勒先生差一點淚崩,奔過來握住妖精的手,「您上哪兒了?」
妖精抿著嘴,也不說話。
赫勒先生急得抬頭紋都快出來了。
猗猗就笑,走過來跟赫勒先生說,「他現在不敢說話。」
「怎麼?」赫勒先生驚問。
妖精沖著猗猗的瞪眼擰眉,警告她不許開口,可是猗猗全當沒看見,嬌俏抬頭迎著赫勒先生,「他嘴臭!噱」
不過三個字,卻幾乎有石破天驚的效果。赫勒先生徹底傻了。
猗猗則小耗子似的得意笑開。明知道妖精沖她一副要掐死她的樣兒,猗猗也不搭理。
于靜怡可憐赫勒先生,便悄悄扯了猗猗的手,「怎麼了?」
「哈哈,因為他吃了太多臭豆腐!」猗猗大笑,終于揭開謎底。
其實那妖精真的是臭屁耶,她有給他買口香糖,可是他還是回來不敢開口,仿佛擔心口香糖掩蓋不住臭豆腐的臭氣。
怪了,他在赫勒先生和合唱團成員面前這麼注意自己形象,那他之前站在大街上跟她吵架的時候,怎麼就不怕她聞見他嘴里的臭氣?
哦,是了——猗猗明白了,因為當時她自己也吃了臭豆腐,兩人嘴里的氣味兒半斤對八兩,誰也不虧欠誰。
「臭豆腐?」赫勒先生顯然也被嚇著了,扯著猗猗到一旁,「猗猗你听我說,不是我刻意菲薄,不過確實從中國的報紙和電視上看見許多的負面報道︰你說的臭豆腐就是街邊小攤上賣的那種,被油煎炸過,然後有的是上面刷了調料變臭,有的是本身豆腐長了綠毛的那種?」
猗猗挑起大拇指,「赫勒先生厲害,連制作手法都這樣了解。」
赫勒先生都快哭了,「猗猗你的意思是說,地溝油炸出來的豆腐,那位竟然也吃了?」
「是哦。」猗猗點頭,「而且吃了不少呢。我算算啊,好像是吃了十二串。」
當然,這麼大的數量,還不是她故意欺負他,騙他說,就像「三碗不過崗」,中國的規矩是吃臭豆腐,要吃就得一下子吃完一打……
「十二串?!」赫勒先生再度不淡定了,「那麼多?那位他竟然全都吃下去了?」
猗猗點頭,「而且吃得蠻香的。」
赫勒先生用一種快哭了的神色扭頭偷看妖精。
妖精豈能不知,轉頭走出門去,紫羅蘭色的眼楮也不知是狼狽還是警告地,狠狠凝了猗猗一眼。
赫勒先生還想追,卻被猗猗給攔住。
「他刷牙去了。」猗猗笑起來,「我猜,他有可能要正正刷掉一管牙膏才肯見人的。」.
「猗猗,會不會過分了?」
坐進回家的車子里,夜色已經深濃了。于靜怡笑著問猗猗。
一天的折騰,更重要的是斗智斗勇,讓猗猗也困倦得靠在座椅上半眯了眼楮,仿佛要睡著了。
「女乃女乃您放心,那家伙心靈強韌著……」猗猗閉著眼楮笑起來,「我跟三嬸請教過。三嬸說,三叔當年的潔癖也很很難搞;三嬸說對付有潔癖的人,不用跟他嗦,直接一把把他推進泥塘去,讓他從頭到尾都髒透了,他就能克服了。」
猗猗咕噥著閉上了眼楮,「三嬸說,潔癖說到底其實是心理上的一種過敏反應,就是對外界的一切過于戒備了,將原本無害或者低害的,也給想象成嚴重的威脅與傷害,反應過度了……」
「這樣的人,其實都是沒有安全感,不敢輕易付出信任的表現……」
猗猗咕噥著睡著。
于靜怡囑咐司機開得慢些。
車子平穩地穿行在如水的夜色里,窗外街燈靜靜篩落進來,照著猗猗小小的面頰。于靜怡欣喜卻又心疼。
靳家的孩子都是這般,看似嘻哈笑謔,萬事都不掛心一般;實則如果他們真的關心了一個人,或者專注于一件事,他們就會投入全部的熱情和生命。
猗猗研究那少年,已經用盡了心啊。
更為可貴的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猗猗年紀還小、情竇未開之時,所以她對那少年的關懷就不僅僅是異性之間的吸引,更多的是來自于樸素的同情之心。
她的小孫女兒,真是擁有一顆天使般的心.
「明太爺,這就是我跟您提到過的那個……人啦。」
猗猗帶著妖精來到明家,面對明太爺,好懸沒說走了嘴,說成「那個妖精」。為了避免老人你家受到驚嚇,猗猗連忙改口。
明家的門第也許沒法跟靳家比,但是明家的規矩卻是比靳家還多。猗猗每次來都覺著累。
「嗯,我瞧瞧。」烏瓦廊檐下,老藤躺椅上緩緩轉過位老人家來。
已是將近百歲的老人了,可是依舊目光銳利。老人保養得宜的手端了青花的蓋碗,緩緩抿了口茶。
老人的目光卻沒閑著,徑直從蓋碗沿兒上瞟著妖精。
明老太爺身上不可避免地帶著股子仿佛從故日宮廷飄散而來的腐朽之氣,古舊地、陰森著,很是讓人骨頭寒。一般人見了明老太爺,都會覺得有點不舒服,甚至直覺想逃。
猗猗也偷眼瞄著妖精。妖精依舊靜靜站在廊下,難得斯文,骨子里頭飄逸出來的貴氣無聲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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