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大哥!」簡桐進了房間就直撲床榻。鴻濤面白如紙,躺在床鋪上。厚重的鴨絨被子像是將他整個人陷進去似的,氣息奄奄,仿佛沒有生機.
簡桐狠狠咬住唇,不讓自己眼淚流下來。她握著鴻濤的手,湊在他耳邊,「藺大哥,是我啊。小桐來了。」
慧子跟在後頭,已是落淚。
杜仲走上來扶住簡桐,「他不能去接你、還有方才你打給他的電話都是我接的,原因就是因為他還在昏迷。」
「杜大哥,藺大哥發生什麼事?」簡桐死死忍住自己的淚。此時流淚最是無用,與其放縱自己變得軟弱,不如趕緊問清事情來龍去脈,看自己能幫得上什麼忙。
「每年的這個春天,你藺大哥也不知道發什麼瘋,一定都要在這個時間段回來看你。往年都很好,台灣和日本那邊生意都沒什麼要緊的;可是今年卻風雲突變。累」
杜仲難過地搖頭,「老太爺身子越發不好了,所以幫內就有人趁機滋事。日本那邊鴻濤為了給父母報仇,又公然與山田組沖突過幾次……」
「本來這個時間他不應該回來,可是他非說一定要在這個時間回來看你。什麼事情都沒有看你更重要。我們攔不住他,他自己也是有點心浮氣躁,失去了往日的小心謹慎,結果遭到了山田組殺手的槍擊!」
「他生命垂危,兄弟們都給他叩頭,讓他不要這個樣子乘飛機,可是他還是拼死回來。那天他拉著我的手跟我說,‘老杜,你是我的兄弟,你一定要帶我到小桐身邊去。就算平時也就算了,但是每年的這個時候,我一定要親眼見著她……不然,我就會失去她。我不能,不能再晚一步……’」
杜仲難過地使勁揪自己的頭發,「我也不知道他犯什麼邪,我也知道自己本來不應該答應他——可是他那跟我說話的那個時候,竟然流了眼淚。小桐你知道嗎,這麼多年經過這麼多事,我哪里見過他流眼淚!可是他握著我的手,流著淚求我,要我一定要帶他回到你身邊來……」
杜仲虎目之中已經全是眼淚,「小桐啊你給我解解惑,濤子他說的究竟是什麼?為什麼他說如果這個時候不出現在你眼前,不好好看著你,他就會失去你,就會什麼晚一步?」
簡桐死死咬著自己的唇,淚水早已無聲滑落檬。
她也不知道鴻濤在說什麼,不過那句話已經足夠證實自己在藺大哥心中的分量。他不顧自己的性命也要回到她身邊,因為他知道她在這一天一定會等著他來……
「嗯,杜大哥謝謝你。那個問題我暫時無法回答你,等我想明白了,我再跟你說。」簡桐用手背抹掉眼淚,卻鎮定地含笑望杜仲,「我來照顧藺大哥吧。杜大哥麻煩你問問醫生,平常照顧藺大哥的時候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房間里安靜下來,房間里有一面圓形的牆壁,上頭的窗子擁有最好的視野。香港著名的維多利亞灣盡收眼底。據說這幢房子90%的價值都在這片視野上。
簡桐還是第一次這樣單獨身在鴻濤的臥室里。媽從小將她教得嚴格,盡管是鴻濤,她也從未單獨進入過他的臥室;更何況這麼多年來鴻濤每個月才能回來一次,每次都是來去匆匆。他寧願將所有時間都在學校附近陪她,而舍不得將過多的時間消耗在路上。
簡桐有一點點局促,卻全副的心思都放在鴻濤這里,盡管香港最貴的那片景色就在眼前,卻根本吸引不了她一絲一毫的注意力。
她坐在鴻濤身邊,輕聲跟他說話,就像他不是昏迷了,而只是在閉著眼楮假睡著听她說話。
「藺大哥,你這次給我帶回來了驚喜呀。慧子姐姐,她是典型的日本女子呢,雖然看著很冷艷,不過她真的好溫柔。握著我的手,跟我說話,都是那麼柔軟動听。」
「可是她又一定是堅強的女子,所以她在事業上一定幫了你好多吧?」簡桐頓了頓,「其實村屋里的鄰居有偷偷議論過你哦,說認識了你十幾年,卻從來沒見你帶著女朋友來過。阿婆們還以為你是GAY,說整天就看你跟杜大哥在一起……」
簡桐笑起來,想起阿婆們編排鴻濤跟杜大哥時候的那副表情。她通常是一邊听一邊笑。心中是為了藺大哥身邊沒有女子而有一點點竊喜的。
當年剛遇到藺大哥,她還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可是近兩年越發懂了,眼里心里不覺只剩下昂藏的身影,再也看不進其他的男孩子去。
當然並非沒有男孩子向她示意過,村屋一樓的小陳哥哥、學校里的幾個男生,還有公車上常邂逅的一位男子,都曾經對她多少有過表示。只是簡桐已經無法看見他們,因為從很小的那一天,心中便已經被某個少年獨佔。
笑著,卻還是緩緩漾起了憂傷,「藺大哥,慧子姐姐會是你的女朋友麼?她直接稱呼我為‘簡桐妹妹’,這語氣是以嫂子自居的。所以你才帶她回來的,是不是?」
「慧子姐姐真的很好啊。好美,氣質又好獨特,在你的事業和生活里,一定都能給你好大好大的幫助吧……」簡桐說著垂首看自己的手指,「不像我,只是個孩子,只給你添麻煩,卻什麼都幫不上你。這次還害得你傷至此……」.
發絲一動,再一動。
初時簡桐還沒留意,以為只是風吹動長發;可是頭皮都有點疼起來,簡桐這才猛地從自己的思緒里逃出來,猛地轉頭去望鴻濤!
那滿面蒼白的家伙躺在被子里,像是個孩子,眼楮都疲憊地仿佛不想睜開。可是他的手指卻纏著她的發絲,一動,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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