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西看著前面的紅燈。
從「雕刻」出來,她去了一趟老宅。
整個下午的時間,她坐在女乃女乃烤的熱烘烘的大炕上,吃著周阿姨早就備好的點心。
最近,若西通常都是挑雙休日的第一天過來老宅。
梅老夫人嘴上說她工作忙,讓她不用隔三差五過來「報到」。可一到孫女兒該來的日子,老太太自己就開始跟周阿姨念叨︰「小周,若西喜歡的心太軟和芸豆卷都準備了吧?」肋
當然,這些女乃女乃自己是不會說的。都是周阿姨背著老人小聲跟若西說。
祖孫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說著說著女乃女乃就說到了夫妻的話題上。
「我跟你爺爺在一起生活了40年。像你們年輕人現在整天掛在嘴上的那三個字一次也沒說過。當年,你爺爺留洋的時候也有中意的人。我上學堂的時候也喜歡過自己一個同學的哥哥。不過,那時不比現在,什麼感情都是埋在自己心里。後來,還是因為父母之命,我和你爺爺結婚了。風風雨雨幾十年,陪著他下地方、去改造,吃的苦,受的罪……回到城里沒幾年,他卻早早撒手去了。你爺爺去世後,我才琢磨出這感情的事兒來。人年輕時吧,對感情的那點心思就好比對這點心。可是再好吃的點心也是點心,當不得飯。往後點兒吧,這夫妻之間才是一日三餐的飯。人只要活著,就不能不吃飯。所以說婚姻啊,生活啊,沒有點心不礙事,可不能沒了飯啊……」鑊
女乃女乃平時也跟她說說家常,說的多是一些老人家以往的記憶。可是今天女乃女乃的一番話,卻讓若西莫名其妙覺得老人的有心所指。
從「雕刻」出來,她在街上繞過幾個圈子才進的老宅,就是怕女乃女乃看出自己的異常。女乃女乃反而沒有過多關注她,閑閑的跟她聊天。
她還記得女乃女乃說起爺爺時的樣子,當時斜斜的陽光映在女乃女乃白皙紅潤的面上,竟折射出奇妙的光彩。
女乃女乃的話,若西一概應著。
後來出門的時候,女乃女乃又交代了周阿姨一句︰「小周,把給子風備好的那份給西兒帶走。」
又轉向若西︰「子風很少吃點心,可就是喜歡周阿姨的手藝,你也知道周家祖上是御膳房出身。今天你就帶回去吧。」
若西接過周阿姨捧過來的點心盒,奇怪墨子風原來真的喜歡這一口。
每次兩人來老宅,她都以為他是為了討女乃女乃高興才吃那麼多。
看來,她對他的了解還是少的可憐。
一路上,若西看了幾眼放在副駕上的點心盒。
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園里的燈都亮起來。
她把車子交給了林管家。
她抱著點心盒,是張阿姨給她開的門。
「先生回來了嗎?」若西只是隨便一問,並沒奢望他真的在家。通常,他周末的時間也安排的很滿。更何況,昨晚……
「先生下午就回來了呢,不過一直呆在工作室。」張阿姨的話讓若西有些小意外。下午就回來了?他難得這麼有閑啊。
若西把點心交給張阿姨,換了鞋子。
到了餐廳,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看到桌上的托盤里有泡好的咖啡。「是要給先生的嗎?」
「是。」
「放那兒吧,我送進去。」若西去洗手池細細洗了手,又取出一只古色古香的點心盤,把從老宅帶回來的點心擺放好。
他的工作室是二樓一間單獨的房間。她常想如果他是一個軍人,那間房間就該是他的「作戰室」了。她一直奇怪他把書房的功能和工作室的功能劃分的那麼清楚。
端著托盤來到工作室門外的時候,她的心竟突突亂跳了幾下。
敲了敲門,她听到他說了聲「請進。」沒有什麼情緒的語氣。
她推門進去,看到他正忙著作圖。
她知道上市的準備他就早做好了,現在一些台面上的工作都是李晨牧在做。現在看他桌上攤開的圖紙,不知道他又計劃開拓哪兒的市場。
她把托盤放到桌子一側。
他禮貌道謝,沒有抬頭,手下也沒有停止動作。
若西沒有馬上走開,她看著在台燈耀眼的光影下他的側臉。飽滿的額,微陷的眸,堅毅緊抿的唇。他高大的身軀撐在桌面上,寫寫畫畫著一些她並不怎麼懂的符號。莫名其妙,他全身上下都寫滿了征服和霸道的強烈訊息,她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心髒的律動更加不規則了。
若西垂下的手指握了握,她想到了昨晚。不,那好象不僅僅是昨晚而已。事實上他們的婚姻就是建立在一個別扭的基礎上。像昨晚那樣的「心照不宣」「掩耳盜鈴」,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的結,她的結,他們各自帶著自己以往的印跡,自私地躲在各自的殼里不肯邁出一步。
女乃女乃說,愛情是點心,夫妻的對方才是一日三餐。那,他們又是彼此的什麼?當然不是點心,可是又不是一日三餐。是茶?是咖啡?他們到底算什麼?
或許他終于感覺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他不知怎麼就抬起頭來。看到是她,他沒有表現出吃驚,像是她的出現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他點點頭︰「回來了?女乃女乃好嗎?」
她早上跟他說回趟老宅。
「女乃女乃還好,她讓我給你帶了點心。」
她的面上平靜無波,他的視線從她臉上移到托盤上。「好。」他簡單的一個字。
她轉開身。
「明天一起去給媽媽選生日禮物吧,後天要一起回去吃飯。子菲放寒假了,也會趕回來。」
「好。」她應了一聲。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