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她系好安全帶，俊楠發動車子。
「女乃女乃最近好嗎？」他扶著方向盤，車子開的不快。時間還早，街道上也相對清爽一些。
「好，還算穩定。」若西坐在座位上，看著窗外︰路旁、樹上，都有些輕綠的影子，輕煙軟霧一般。一些黃茸茸的小腦袋，已驕傲地探出來。肋
她有片刻恍惚︰這是……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季節了嗎？
車子內安靜著。他的味道，充盈在車子里。她曾經最熟悉的。她突然覺得午後的陽光也耀眼起來。
「最近忙嗎？」她問，目光落在他異常整齊的衣上。
中午接到他的電話，她從未想過的。他說見個面。這樣的時間點，對他來說，不可能是空閑的。
「還好。你呢？」他問。剛開學不久，她的事情，也不會少吧？
她點點頭︰「也還好。」
兩人又靜著。俊楠望了望窗外，太陽西斜，陽光卻很好。去那兒一趟，是可以的吧？
「小西……」
「嗯？」
「想不想去……」
「好。」她應的簡單。
車子在最近的路口上了京藏高速。
若西看著他扶在方向盤上的指，突然想起了那日。「以後，踫到身體不舒服都要記得馬上去醫院。」
「好。」他應著。那日，她脅迫他去打點滴。她一直陪在那兒。那時的病房里，也像此時一樣的安靜。鑊
慢慢的，不知是因為藥物還是室內溫度，他的額上沁出汗意。
她取了毛巾，用了溫水洗淨，擦拭著他。溫潤的柔軟一點一點移過他的面上、頸上、手心。她忍不住咳。
他不由握了她的指，她頓了一下，卻沒有躲。兩只手，隔著一團溫軟，相扣。
她的眸靜幽幽地望著他，漸漸的，他望著自己在那靜幽中變的不安。
他緊了緊她。
她的指尖，一如既往的涼。她是指涼的女子。听說，這樣的女子是專門折斷翅膀來到人間尋找愛人的天使。
可惜，他曾想給她的溫暖，始終沒能實現。
「小西……」他的喚聲。
若西回了神。
俊楠望著她，她盯著他的指，半天了。
她的眸，閃著幽然的光，她在出神。
「小西，你……恨我嗎？」他驀地冒出一句。自己卻又知道，這句想問的話，豈止是一天兩天了。
若西不能自抑地抖了一下，她的目光被燒到般撤回來，望著車窗的前方。
俊楠望了前面綠色的暢通提示，腳下不由加大了油門。他的車速夠快，車窗外的防噪聲屏障一閃而過。
若西突然覺得有些口渴。下了課，她沒有喝水。她盯著前方不斷延展的路面，心髒也干燥起來一樣，她突然不能再平靜。
她卻忍著，沉默。
她沉默，他當然知道那代表了什麼。
「小西，我……」
「你，又何嘗需要知道我的意思？」她幽幽開了口。
他原本紛亂的思緒瞬間凝住了般。「小西……」
「你從來不需要知道我的意思，即使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你認為什麼是我的需要，什麼又是我的幸福？你根本從來不知道。你付出健康的代價換來的東西，放到我手上，一直都像一把利刃，只會割的我硬生生的疼。你把自己弄病了，你不出聲，你躲，你逃。你以為自己離開的夠瀟灑，夠干淨，你讓我像個傻瓜一樣沉進痛苦的黑暗里無法自拔。有多少個日子，我想著，如果我當時消失在那個夜晚的車流中，我是不是會幸福的多？至少，不用再感知痛苦吧……」若西靜靜地說，她突然有了一種沖動，有些話，有些想法，她積存了那樣久，以致早已在她心里腦里僵硬結痂。被那樣厚厚的痂所覆蓋，她原本以為已經鈍了，不會再有痛的感知。可是現在她知道，那樣的痂也只是在等待終有一天被發現，被揭開，被血肉模糊地疼︰「明明是兩個人的事，你憑什麼就那麼讓我像個傻瓜一樣一無所知，你為什麼問都不問我？你知不知道，我能做好，我能應對。可是你根本不給我機會，我的生命和生活，就這樣被你決定著。你解釋與不解釋，你回來與不回來，你出現與不出現……有哪一樣，又是遂了我的意願？」
她的話，字字直直地透進他的心。他的胸口，悶起來。
「小西……」
「後來，我知道你是因為病才不得不停留在那個女孩身邊，我知道你手術後有危險的反復。我在想，如果當時你給了我機會，告訴了我……」若西的鼻尖終于酸澀起來，眸中的液體流出來，無聲無息的︰「可是，我從來不曾幸運的得到那樣的機會，從來沒有……我們曾經深入骨血的相依，最後，竟換不到你給我一個相守的機會。你說，我該恨嗎……」
「小西，別再說！」
「好……」她急促的呼吸終于忍不住，她的淚更加多地翻涌而出。可是她仍是靜靜的，不動，看著前方。
他望過去，她的面上，滾滿晶瑩的亮色。她的眼眸處，更多的晶瑩涌出來，跌落。
他迅速換了車道，車子在緊急停車帶上戛然而止。他伸過去手指，握住她，扳過她。
「小西，我最近也一直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錯了。難道，我真的錯了嗎？」他憔悴的眸凝住她，紅著，那里面心痛的顏色讓若西不能出聲，她的內心絞扭著，四肢百骸都在痛。
「小西，如果……我錯了，能不能，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重新……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