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西站在內院中央。
夜晚的空氣,也漸漸的暖意融融。
她望著正房透出來的燈光。看著,看著,她經常會恍惚起來,以為女乃女乃根本就沒有走,一直都在。
她有時就急促地移了步子,等到推開房門,滿室的清冷撲面而來,她才忽地醒了。芒
她看見桌上的女乃女乃的照片,對她笑的和煦。她下意識模著手下紋理清晰的紅木桌椅,怔在那兒。
周阿姨還是保持著時時清潔的習慣,整理著梅老夫人留下的花花木木,她就在一旁看著若西。
老夫人不在了,她原本可以請辭了的。
「老夫人說看我自己的意思,回鄉或者再留下照看你們幾年。畢竟你們以後還會需要人……」周阿姨是舍不得離開的。丈夫早逝,唯一僅有的兒子也在就近讀著大學,上一輩的親人又都已經走了,留在老宅里,對她反而是個念想。周阿姨就留下來。
東廂的燈火也亮著。
這些日子,梅世琛也一直住在東廂。
母親終于把那只箱子給了他。他怨不得母親。以曼西的性子,他知道,她當時是來告別的。母親的話,不過讓她更決絕了永不再見的主意。
一段經久的痛,早已磨礪的成了心中最堅硬的角落。
那天,若西替周阿姨給他端過去湯藥。她才知道他一直有神經性頭疼的毛病。格
「首長是幾十年的老毛病了,一年中總要犯上那麼兩次。這次,老夫人一去……」周阿姨看著若西暗淡下來的臉色,趕緊住了口。
梅世琛正專注在公文上。若西倉促地瞧了一眼他挺直的脖頸和衣領。
若西放了托盤,就想悄悄退出去。
「小西,跟子風抽時間把女乃女乃交代的事情辦了。」梅世琛筆挺地端坐,鬢角灰白的發在燈下閃亮。
若西轉了身。
「這個周末你也回家里去。子風這幾日忙?」梅世琛抬起頭看著女兒,他方正的面上眼神炯炯。
若西避開,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不要耍孩子脾氣。」梅世琛再多說一句。母親去世後直到今天,他慢慢覺出了兩個孩子的異常︰若西固執地守在老宅不肯回家,子風因為忙碌很少過來……在他心中,也不過孩子鬧鬧脾氣而已,明明看著有感情的,會有什麼事情?
若西出了東廂,再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
女乃女乃走後,她就叮囑了周阿姨,讓她開著正房的燈。她要看著那些燈光,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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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西出辦公室的門晚了些。
下了課,吳院長把她叫到辦公室。
年前,吳院長剛催著她把人事檔案拿到學校。現在,她的想法吳院長當然一時無法接受。
「你先休息一段時間,我會安排代課老師。關于你的辭職,我不同意。你考慮下停薪留職……」
院長的態度明確堅決,她不好堅持。
若西走著,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喚︰「老師!」
若西停下,冷月快步地過來。
「冷月,姐姐怎麼樣?」
「去看了哥介紹的醫生,好多了。老師,謝謝您!」冷月的臉色明顯的明媚,靈動的眸也少了暗淡。
「想楠好嗎?」
「蘇小姐說好的不得了,能吃能睡。媽媽跟我說,姐姐再好些,隔一段兒就帶她去看看孩子。哪天姐姐完全好了,也有可能把想楠接回家……」
若西笑了笑︰「好。」
已經出了學校門口,冷月先到處看︰「老師,王師傅還沒有到……」
「我今天叫車回家,你也趕快回吧。」若西走向了人行道。
若西沒有急著叫車。
她腦海中突然現出一個名字︰想楠。她記著那日在福利院,蘇小姐給她看了那張寫著孩子名字的小紙條。當時看筆跡,她還恍惚覺著眼熟。
想楠。冷月說,孩子沒有名字,是她一時瞎想的,怕孩子丟了沒有憑證……
可是這個名字,若西嘆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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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風拿起了手中的文件,又放下。他揉了揉眉心,按了內線︰「杰明,過來!」
白杰明在門口踫見端著咖啡進門的陳助理。
「Cherry,第幾遍?」白杰明壓低了聲音。
「第五遍。每一遍的味道都不對……我要崩潰了……」陳助理緊張的臉色。這些日子,老板活像一座活動火山,隨時隨地噴發。一杯咖啡,不知要泡多少遍才能過關。剛開始她還以為老板厭倦了舊口味,每被打回來一次都換新。後來總算信了白杰明的話︰「你還是按老規矩,老板是心情不好……」
結果,同樣的咖啡,每次都要重復泡個五六次才罷休。
進門,陳助理放下了咖啡退出去。
白杰明看著老板盯著腕表。他知道此時是太太的下課時間,他的頭皮開始發麻。
「情況怎麼樣?」果然,老板固定的開場白。
「太太還是堅持自己打車上下課。我剛查過,太太預訂的是後天飛W市的機票……」
子風听著杰明的話。剛剛,他接到了盧律師的電話。
她向盧律師咨詢宅子的過戶問題,她提到了離婚的情況,提到了資產相抵……
他早該知道,他的東西,她不會要一分一毫。她放不下的,唯有老宅……
女乃女乃留下的遺囑,把宅子留給了他們兩個。遺囑里聲明了關于宅子,任何單獨一方沒有獨立處置權。女乃女乃到最終,都不放心他們,想用著這樣的安排……
「給我安排十天假期,出去吧。」他吩咐了杰明。
他沒想到,最終,女乃女乃留給他的,竟成了他唯一能夠牽制她的資本。
宅子,女乃女乃留下的一切,她該是,怎麼都舍不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