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府後院一把火,燒著了朝堂,可不知道父皇該作何感想,而他又該如何解決呢。
蕭子墨走後,一幫人還在原地跪著,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老大人,爺這意思,是叫咱們莫要勸他?」身後一名年輕些的官員問跪在最前面須發皆白的老人。肋
「你是聾了嗎?王爺說叫咱們好生跪著,他去休息,說讓你走了嗎?」說罷憤怒的回過頭去,繼續著這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的跪求。
因為己方跪求,蕭子墨到第三日還未能成行,皇帝一道聖旨宣過來只說府里的事叫他自己解決。
皇上都如此說了,那幫大臣也只得知趣的起身離去,可是一整晚上跪在冷硬的地上,膝蓋疼的早已站不起來,還有幾個身子弱些的已經暈倒在地。
眾大臣被家奴們用輦抬著各自回府,當日蕭騰峰準他們都不上朝,蕭子墨在京中的名聲更盛了起來。
只是蘭君依舊不依不饒,定要同行西北,此時,她根本不介意到底跟去的有誰,只要她能去,她的目的便達到了。
恰好蘭琳來沁蘭居尋她,說是有事找她商量,進府這麼長時間都不曾來看她,如今倒是跑的勤快了,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麼主意。
蘭君站在長廊上對她喊話,叫她上來,她便提著衣裙,施施然走了上來。
「三公主今日來尋蘭君,所為何事?」蘭琳迎上去,臉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冷靜一如根本從未認識過面前這個略顯跋扈的女人。鑊
「姐,你還跟我演什麼戲?」蘭琳微笑著喊了一聲。
蘭君有些詫異,進府如此之久她都不曾說破她的身份,為何在此刻說破呢,真是叫人難以理解。
青兒從房內走了出來,蘭君回頭看看她,點頭叫她退下。青兒識禮的對蘭琳欠了欠身,而後轉身從西邊的樓梯走了下去。
「我不明白,進府好些日子了,你雖然心里什麼都明白,但並未說破這件事,為什麼今天肯叫我一聲姐?」蘭君上前拉住了蘭琳的手,她一人在這三王府,雖然心機用盡,但也確是受了不少窩囊氣。
往日里在逐月,有誰敢像蕭子墨對她這般冷落、視而不見,看著她微微眯起的眸,蘭君想,她心里也不免是淒苦的。
「你沒看到當日我在碼頭叫你那一聲姐的時候,三爺眼中涌現的血色,渾身散發出來的濃重殺氣。
我若說破這事,豈不是自討沒趣,今日來找你,是想用這個秘密換你一次合作。
三爺並不寵我,我心里是明白的,你若不依我,這火怕很快就會把紙給燒毀,你若依我,我便死守這個秘密。」
「怎麼合作?」蘭君抬頭,心里一陣冰涼刺骨。
「與我一道求皇上隨軍去西北。」蘭琳眉尖一挑,斜睥著蘭君。
「為何叫我與你一道前去?如果是求皇上,我想你不必去了,他不會答應你一個逐月公主的要求,自然更不會答應我一個兩江總督之女的要求,你不傻,雖然在王府里我是正妃,但論出身,這尊卑貴賤你應該很明白。」蘭君放開蘭琳的手,轉身往內室走去。
「姐,我知道你有辦法,而且我根本不想把你的事捅出去,黃昏時我在府門等你,來與不來,你自個兒定奪。」蘭琳又說了這麼一句,轉身從東邊的樓梯走下去。
蘭君自己在房內足足待了一個下午,午膳也沒有用,仔細的斟酌了蘭琳的話。
在逐月,蘭琳就不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如果此刻跑去跟她說捅破自己的身份西陵與逐月之間不免戰亂,想她也不一定會听。
夕陽過窗而來,看了看天色,她起身下樓,往府門口走去。
宮門口守門的人不讓進,一見是蘭君和蘭琳也都識趣的讓開,憑著蕭子墨如今的聲勢和對在外人眼里蘭君的寵愛,還有蘭琳逐月三公主的身份,他們自是不敢怠慢。
此時不能入宮雖是規矩,但此刻放她們進去,總比叫她們記恨,時時處處給自己設坎兒好。
出乎意料的,皇帝並沒有發怒,還在御乾殿接見了他們,兩人齊齊跪拜,蕭騰峰抬頭叫二人起身,她二人這才起來。
「都這時候了,你二人可是為隨軍的事兒前來?」蕭騰峰並沒有裝作不知道的探問,直接把事情挑明,一副肯定不讓她們去的樣子。
「皇上明察,正是為此事而來。」蘭琳上前一拜,頗知規矩禮儀的樣子,蕭騰峰也在心里贊了一贊。
倒是蘭君一直在她身後,沒有多說話,眼中也一副茫然無措。
「蘭君,你也想隨軍是嗎?」蕭子墨抬高下巴,往蘭琳身後的蘭君看了看。
「回皇上的話,本是想的。」蘭君左腳上前半步,一個躬身,話只說了一半。
「好,既然你二人都想去,那朕就給你們一個恩典,你們兩人中,只能去一人,你們分別跟朕說說你們要隨軍的理由,誰去誰留,朕自有定奪。」蕭騰峰擺手示意蘭君出去,叫蘭琳先說。
蘭君退了三步,這才轉身走出去,關了殿門,不一會兒蘭琳從里面走了出來,臉上滿是得意的神色,仿佛此次去的定是她無疑了。
蘭君繞過她,一步步上了台階,往殿內而去。
蕭騰峰威嚴的坐在高處,睥睨著有些戰戰兢兢的蘭君,「沈蘭君,你與朕說說,你為何要去?」
「王爺剛收到消息之時,臣媳覺得憑著王爺對臣媳的恩寵,跟去西北是毫無疑問的,但是後來私下里與三公主討論過這事。
臣媳深知,自己乃一介草民,見識不多,並不能很好的幫助三爺,去了也是徒添麻煩。若叫三爺因臣媳而誤了戰事,到那時臣媳豈不成了禍水,被千人唾罵,也給三爺抹黑。
三公主身在西域逐月國頗受逐月皇青睞,就連我西陵國都無人不知,她少時對西域各國的戰事都有研究,此次若叫她隨軍,說不定還能出退敵之良策,三爺大勝就萬無一失了。」蘭君俯首,一副溫溫吞吞的樣子。
蕭騰峰看著她,沒從她眸中看到任何智慧,只有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
「你為何如此犧牲,為別的女人說好話?」他疑惑的看著她。
「只要三爺能大勝歸來,無論誰去,在臣媳看來都是一樣的,臣媳一屆無知婦人,不能幫三爺分憂解愁,就只能找能為他分憂解愁的人替代自己。」蘭君依舊這般,只是一個一心為丈夫的小女人。
蕭騰峰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就叫你隨軍吧,你說的話,朕會轉達給三公主,不叫她責難于你。」
听到此話蘭君忽然有些心驚肉跳,不是因為蘭琳有可能會抖出她的身份,而是為蕭騰峰心底里那冰山一樣的冷漠。
時下的情況她已經如此清晰的給他分析過了,把自己放到了一個微之又微的位置,放大了蘭琳的一切作用,還說了蘭琳或許有退敵之法這樣的話,他卻還是叫自己去,而棄蘭琳不用。
難道他心里,真的想蕭子墨此去死在伊吾迷林嗎?世上果真有這般冷漠無情的父親?她有些不敢想象,也為蕭子墨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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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來後,蕭騰峰又叫了蘭琳進去,許是說了什麼話,蘭琳知道隨軍的人不是自己,也並未惱怒。
她上前握住蘭琳的手,眸中充滿了歉意,「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可我不知道,皇上為什麼選一無是處的我,而棄你不用。」蘭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說了這一句。
蘭琳卻頹廢的往前走去,手上挽著的輕紗落在地上也不去撿,夜色籠罩她的身影,她往前走了十數步,回過頭來看著同樣站在深夜里一臉沉思的蘭君。
「姐,你那麼聰明,難道還不明白皇上的意圖嗎?他就沒想過叫三爺勝,此次叫三爺去北狄,打的就是叫他死在那里的主意。
如果叫我去了,就等于陪葬,我堂堂逐月三公主,他自然不肯叫我去,日後還要擔與逐月開戰的風險。
你裝作一副溫吞的樣子,什麼也不求,他就是看中了這樣的你,鐵了心的叫你倆都死在西北。」
疲憊的笑了笑,蘭琳並未再做停留,大步往前走去,衣擺落在地上染了塵也絲毫不在意。
蘭君一直以為自己心里做如此想,卻不知道所有人都看的通透,若是這般,那蕭子墨如何能不懂蕭騰峰的用意,此刻,他心里該是被刀割一樣的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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