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王府已是朗月初升,蘭君沒有去找蕭子墨,徑直往沁蘭居而去。
進門的時候卻見蕭子墨正在房里等她,自己沖了茶,安靜的坐著,似乎知道她會回來的很晚。
「爺,你為何在這里?」一聲爺叫的蕭子墨心里有些冷,孩子沒了之後她就再也沒叫過他的名字,這樣生生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了許多許多,扯的他心都是疼的。肋
蕭子墨臉上的表情一陣慘白,顯然心里是不好受的,手只抖了一下,倒的過滿的茶水卻濺了出來,濕了衣襟。
蘭君見狀上前去拿出帕子給他擦了擦,「皇上準了我隨軍,明日你走的時候叫上我,我隨你一起去。」
只說去北狄的事,不說他,他壓制住心頭欲噴薄而出的怒火,伸手拿了另外一杯茶遞給她,「你跑這一趟受累了,喝點茶吧,我親手泡的,眼楮不方便,興許不如你泡的好。」
蘭君沉默了一瞬間,還是上前接過了茶杯。從王府到皇宮再到王府,還真是有些口干舌燥。
仰頭將一杯茶全部灌了進去,她將空了的杯子放在桌上,「茶喝完了,王爺可以走了嗎?妾身還要休息。」
她一副冰冷的送客的語氣,可是忘記了這整個三王府都是面前這個男人的。
「你休息吧,等你睡了,我才走。」蕭子墨並未起身,縴長的手靠在桌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著桌面。鑊
蘭君只得乖乖的躺在榻上,由他蓋了薄被覺得眼皮越發沉了起來,索性就閉上眼楮睡了過去。
听到她呼吸均勻而沉穩,蕭子墨才在她額上輕吻,櫻花般的唇流連到眉睫、眼角、唇畔,卻在踫觸到她的唇時蜻蜓點水的一掠而過。
月色朦朧了幾分,蕭子墨拉開房門,冷冷的青灰色光芒將他籠罩,他臉上寫滿了疲憊。
終于還是抬起腳走出沁蘭居,轉身將房門關上,一道梨木門就這樣將蘭君和他分隔在兩邊。如水的月色將整個京城都罩住,卻罩不住他心里的寂寥。
這一刻,他忽然無法辨識方位,往前走一步都十分困難。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他緊閉著眼繼續往前走去卻始終尋不到從沁蘭居出去的路。
方才在蘭君的茶杯里放了些迷藥,估模著不到明日午時她也睡不醒,看她與蘭琳一道回來,想必有什麼心結在這個節骨眼上,也暫時放下了。
如此,叫蘭君留在府上他才比較放心。就讓他一個人去面對和伊吾的戰爭,了卻當年和如今的債。
青兒從暗處走出來扶住了他,「主上,你何苦為難自己。」在千魔窟整整十年,她從未見過蕭子墨是這般樣子。
或許是因為遠在北狄的伊吾正等著他前去打這一仗,又或許是因為樓上那個讓他放不下的女人。
「我沒事,時候不早了,青兒你也去歇著吧,明日你就不必隨軍去北狄了,伊吾那邊自有我應付,你在府上好生照看蘭君。」他盡量不讓青兒看出自己慘白的臉色。
可是有什麼情緒如何瞞得過這個數十載以來與他一起長大的女孩,青兒詢問,「主上這次是叫誰隨軍前往?」
「本來是想帶康德和邵凌去的,府上有什麼事想必也瞞不過你,你總該看的出來,嘉達仿似對蘭君有什麼芥蒂,總不待見她。所以這次要帶走嘉達,他兄弟倆又極少分開,我叫嘉諾也去,嘉達雖沖動,功夫卻是極好的,嘉諾穩重識大體,與邵凌也是各有千秋。」
蕭子墨抿唇笑了笑,好像如今每做一件事都會考慮是不是對蘭君好,只有對她不會造成威脅了,他才會行動。
「可是主上,伊吾的實力您是最清楚不過的,當年的千魔窟,除了您能險勝他幾招,我、嘉達、嘉諾、康德、邵凌根本沒有一人是他的對手。」青兒聚眉,擔憂之色溢于言表。
「前日我已飛鴿傳書叫薩迪弩和殑(j ng)迦先去了北狄,他們年少時也與伊吾感情不錯,應該能幫上忙。」
千魔窟十大護法如今五個隨他回了西陵,一個伊吾被接回北狄,剩下四人,又被調走兩人,窟內勢力想必又會經歷一場變革。
「主上,窟中若有異動,我們數十年的辛苦豈不付之東流。」青兒上前勸阻。
「放心,昨日康德已經回到窟里了,有三大護法坐鎮,沒人敢造反,除了伊吾,康德是最強的,就算我不在也沒有人敢不從他的吩咐。」蕭子墨胸有成竹。
青兒想了想,倒也是,這幾天都沒見到康德,卻原來是回了千魔窟。如今他既已回去,那那邊倒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那明日您走後,王妃這里如何交代?」
「不用交代,你只說我不喜歡被人拖累便是,她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去戰場上還能與我一起殺敵嗎?」
「是。」青兒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句,便扶著他一路往書房而去。
長廊上夜風輕撫,幾片早凋的葉子悄悄離了枝頭,在滿園銀輝中落入泥中。
似乎听見了這微弱的聲響,「若是此戰本王回不來,你與師傅便帶著蘭君一起回千魔窟,集全窟之力,把她的心疾治好,之後送她到烏蒙國去。雅嵐圖定會待她好,也定能完成她的夙願。」
蕭子墨停下腳步說完這番話,未等青兒回話便示意她回去,之後一個人往幽蘭居走。
青兒看著他冷寂的背影,差點沒忍住眸中的淚,轉身從長廊里跑了出去。
一路往前走著,他忽然想起了幽蘭居起火的那日,他那麼害怕她會死,所以才拼了命的沖進去,把她抱出來。
他害怕孤單,卻始終覺得那個極少與他說話的女子能懂他的心思,如果她死了,他怕自己就陷進那種孤單一輩子。
在她面前,他很少隱藏什麼東西,那種感覺與喬未離是不同的,到底不同在哪里,他也說不明白,只是絕對不讓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