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面對死亡是嗎?蕭子墨,你以為,你有什麼權利可以決斷我的事情!
一把將桌上的杯盞掃落在地,蘭君憤怒的看著濺了一地的茶水,胸膛起伏的厲害,喘息間胸口的劇痛比之往日更甚了起來。
最後擁有的意識是,她伸手去叫嘉達,卻喊不出聲,整個人倒在地上。芒
嘉達听得身後有響動,回頭時只見蘭君躺倒在地上,並未多想,「王妃想裝便好好裝吧,末將沒時間與您在這兒耗著,地上涼,別躺久了。」
嘉達說罷轉身出了院子,房內只剩蘭君愈發微弱的呼吸和不規律的心跳聲。
*
伊吾迷林盡頭,伊吾立在高頭大馬上,眯著眼楮正對東方漸漸升高的太陽,年輕的臉龐被籠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看到蕭子墨身後並無士兵跟著出來,他惶惑了一瞬間,為什麼,就算明明知道是思路,他卻可以那樣平靜的靠近。
好像無論自己做了怎樣的努力,用了怎樣強悍的手段,于他都不過是揮手即摧毀的小兒科。
伊吾仰起頭,讓自己看上去自信一點,隨即卻自嘲的笑了笑,他的眼鏡,已經瞎了十年,十年的時光,他從來都沒看到過自己的樣子。
如今,就算再怎樣驕傲,他又如何看的到呢?
他曾經把自己鎖在大帳里,深深的自責,為什麼要如此的關心蕭子墨,可是縱使這樣也無法改變他的心意。格
就像回到了九年前,他們相依為命的歲月,那時候,縱使他看不見,他總覺得是心安的。
可是當日見到蕭子墨懷里抱著蘭君的時候,年輕的他,心仿佛炸開了,沸騰的難受。
她看到蘭君那張臉,那是沙漠數國之內,提著燈籠也難尋的貌美,還有那眸中冷靜的堅毅。
像蕭子墨這般優秀的男子,也只有那樣的女子才能與她並肩而行吧,他當時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心里是極難過的。
他騎在馬上,看著蕭子墨一步一步的靠近,那沉穩的身軀,仿佛泰山一樣,壓的他喘不過起來。
終是從馬背上跳下,只有與他在同樣的位置上,他才能感知到心里的祥和與平衡,內斂與寧靜。
「主上,你太自信了,為什麼一人來挑戰我的獸甲軍,你應該知道獸甲軍的厲害之處。」
他微微側過頭,陽光幾絲剪影俏皮的落入他迷茫的瞳中,為什麼無論如何他都看不透蕭子墨到底在驕傲什麼,到底在沉著冷靜什麼。
都死到臨頭了,為什麼不能表現的恐懼一點,如果他開口叫他放了這里的士兵,他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他。
可是為什麼,從他眸中,他絲毫也找不到恐懼的影子,只覺得自己反倒成了天大的笑話。
「我來是與你談個交易……」蕭子墨抿抿唇,正對著他的方向輕聲說著。
有風拂過,將他冷淡的話語捎到伊吾耳邊,伊吾詫異的笑了笑。
「你我有什麼交易好談的,如果要談,就是叫我醫你的眼楮,如此而已,你不答應,便開戰。」
伊吾有些不屑蕭子墨的迂回之法,冷哼了一聲斷然拒絕蕭子墨的提議。
而蕭子墨卻絲毫不受他影響,「我知道,你一直想滅掉烏魯一族,可是瑪吉統領不同意,你的榮耀富貴,均是瑪吉統領給的,你不能對他不義,所以一直沒有動烏魯家族的余孽。我只有一個條件,你撤軍,我幫你滅烏魯一族,這對你,是千載難逢的機遇。」
他覺得,這該是對伊吾最大的誘惑了,烏魯一族滅伊吾族人,刀下的亡魂,又豈止萬千,伊吾想報仇,已經想了許多許多年,可是一直礙于瑪吉統領,才不得不忍氣吞聲。
「哼,烏魯一族我自會處置,不牢主上你費心了,如果主上沒有其它的事情,我們是不是該一決高下了?」
伊吾絲毫不把蕭子墨的提議放在心上,身後的獸甲軍也都因為數月未曾沾過血腥之氣,個個躍躍欲試。
蕭子墨唇角一勾,漆黑的眸藏進了森然的冷和刺骨的冰寒,那一轉身,腳尖點地,飛身而起,回到自己的陣營。
營帳瞬間被將士們托起,塞道城門緩緩閉合,蕭子墨站在輦車高處,手中的小旗一揮,眾將登時集合,擺出與伊吾大軍恰恰相反的陣勢。
自打與伊吾分開之後,蕭子墨便知道,總會有針鋒相對的這一天,可是一直逃避,一直不想面對,如今還是要面對。
大風吹過,軍旗嘩啦啦作響。戰馬嘶鳴,軍鼓鳴響,同樣持著令旗的伊吾死死的盯著蕭子墨的一舉一動,那一刻,靜得可怕。下一瞬,伊吾緩緩抽出劍鞘中劍,猛的直指蒼穹!
「殺!!」
立時,令旗揮動,戰鼓雷鳴!數萬大軍手持武器,呼喊著朝西陵大軍奔去,喊殺聲劃破天際!
殺戮,只消一開始,恰似那噴薄而出的火山岩漿,再也止不住!
鏈陣、矩陣,車陣,都是伊吾極為擅長的陣法。數千的北狄先鋒動作敏捷的奔到城門下,快速攀登。
巨大的攻城車凶猛的撞擊著城門,那樣大的震動和響聲,好似地面都跟著震了起來!
西陵士兵們早嚴備實防,數百兵士迅速集結,將沸水和石頭朝城下扔去!立時,城下慘叫聲震耳,許多士兵自雲梯墜落,被燙死,被摔死,被壓死,更甚至被戰馬踏碎身子!
慘叫聲聲中,城門下已然一堆堆的斷肢殘骸,傷者滿地滾爬,呼喊痛叫。
石頭和沸水的沖擊,北狄足足死傷了幾百名先鋒軍,大風席卷著血腥撲面而來!
那樣的氣味幾欲令人作嘔,可卻全然激發了北狄士兵骨子里的狂躁和殺戮,幾近瘋狂的再次攻來!
腥風血雨,殺聲震天!
一個接一個的爬上雲梯,一波又一波的攻打城門,不死不休!
蕭子墨卻始終面色平淡不發一語,他一身潔白的衣衫,衣擺處被濺上了幾滴血,就連那赤紅的血液都襯得他愈發的高潔不俗。
伊吾眯起眸子,面上浮起強烈的怒氣,不過前鋒而已,蕭子墨卻看似將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
那身後那萬千的獸甲軍,主上,你怎麼抵御?
可事實卻並不如他所想,他從來沒想過,獸甲軍在蕭子墨的大軍面前會那麼不堪一擊,仿佛每一個細枝末節,都是為了迎戰他而準備。
蕭子墨依舊平靜,腳下殺伐過後的血氤氳成河流,散發著狂躁的殺氣,他那絲毫不在意的樣子,就像高高在上的尊者,完全不因眼前的境況而有絲毫動容。
寬大的衣袖被風吹起,飄飄揚揚的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千魔窟,那時的他,也是一身白衣,在千魔窟最高處看著腳下的人與野狼廝打,與中原武林的高手廝打。
那臉上的表情,仿佛經歷了數十年卻從未變過,鎮定到讓人害怕。
兩軍將士糾纏的不可開交之時,伊吾飛身上了城樓,與蕭子墨比肩而立,眾將要上前抱住蕭子墨卻被他抬手止住。
看著城樓下的如山積尸,伊吾輕笑了一下,「主上,你是什麼時候如此關心我的,竟然訓練了一支專門對付我的隊伍。」
「從你走後,就開始了。」蕭子墨坦然的回答。
伊吾啊伊吾,你的聰明強大,並不亞于任何人,我之所以能訓練處克制你的軍隊,也完全是因為你未走前,曾把這個建議給過我,說要在千魔窟訓練一個獸甲軍。
可惜當時瑪吉將軍帶走了你。
我未曾留你,你心里一定是恨我的,所以我早就猜到了有今天,才用了近七年的光陰,想到克制你的方法。
五行秘術,我終究勝不過你,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你又何苦耿耿于懷呢。
這些話,蕭子墨雖未說,想伊吾這般聰明,定是懂的。
哪知伊吾卻忽然笑了,「主上,你不知道,我訓練軍隊,從來不是想要對付你,我只是想著要有足夠的力量,從西陵國把你搶過來,治你的眼疾,你卻始終不肯,還毀了我訓練整整九年的獸甲軍。」
「我已經瞎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你又何苦執著。」蕭子墨想伸手拍伊吾的肩膀,卻被伊吾躲了過去。
「我還有一張主上想不到的底牌。你那嬌妻保命的藥,在我手里,若你想叫她活著,明日就帶她來北狄找我,若你想叫她死,就別來吧。」
伊吾說罷飛身下了城樓,收旗列陣,沖出重圍閃進了伊吾迷林。
蕭子墨卻在城樓上變了臉色,拳頭握的 作響。
蘭君那心疾,這世上本是無人可治,可千魔窟傳說,第一任窟主在千魔窟主峰千魔峰留了一顆聖藥,能起死回生醫百般病魔,他本想想用千魔窟聖藥救她,可那聖藥不能離開千魔峰超過兩日,否則便會消散,所以一直未曾取來。
而整個千魔窟里,只有他自己與伊吾二人能用輕功飛上千魔峰,听伊吾的說法,似乎已經將聖藥從千魔峰取了下來。
明日這個時辰,若蘭君不能服下聖藥,那這世上唯一能讓她活命的藥,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