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將至,蕭子墨這才醒來,蘭君守在他身側,被凍的不輕。
這泉水是溫熱的,可似乎熱氣絲毫不散,山洞里淒冷的厲害,叫人直打寒顫。
听到她抽氣之聲,蕭子墨一笑,「你怎麼尋到這里了?」
「伊吾帶我來的,還用上了移形換影,不想叫我瞧出路子,可我已大半記下了,明日不必他帶路,也可自行來找你。」蘭君眉間漾起一絲得意。芒
「移形換影?你如何得知這門功夫,這是我千魔窟秘術,從不外傳。」蕭子墨擰擰眉,一把將蘭君拉入泉中。
「你做什麼?」蘭君猛地墜入水里,溫熱之息由腳底升騰至心頭,這才暖了幾分,臉色也不似方才的青色。
「你想被凍死就上去,我是問你如何知道‘移形換影’。」這大沙漠里夜間極冷,蘭君不比伊吾,有功夫護著身子,如此深夜還到處游躥,自然凍的不輕。
「數年前,我不過六歲,母親失寵被放逐在冷宮,病重難醫,我每日以晨露冰雪給她熬藥,始終不見好轉,國師大人要到崖壁采雪靈芝,故此才學你千魔窟的功夫,他與當時的前任窟主是好友,但當時那位窟主是何人,我卻沒問過。」
蘭君在水里有些虛浮,徑自往池水邊靠了靠。蕭子墨听她說每日以晨露冰雪給母親熬藥時,心中不禁一顫。
她六歲時,那該是多少年前了呢!心里似有疑慮,他想問出口,卻斂下眉,沒有出聲。格
「你有事想問我!」蘭君心內篤定他定是有疑問,便隨口一問。
「你今年十七?」蕭子墨開口確認自己的想法,算來,她該是十七歲沒錯。
「是,十一年了。」蘭君輕嘆,十一年,她在紛繁復雜的後宮,從一個孤苦無依的名義公主長到如此大,當真也是不易的。
蕭子墨沒再說話,十一年,算算十一年前,母親去世,父親帶他與九弟出使逐月,也就是在那時,他認識了喬未離。
那個童年時在大雪地里寬慰他的喬未離,這次離京,事態凶險,不知何時方可回去,說不準,等回到京里,喬未離早嫁與蕭子游了吧。
心頭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他索性沒去想。
「對了,你怎麼肯答應伊吾醫治眼楮?這眼疾不是說已十多年了嗎?伊吾有把握治好?」蘭君見他面上似有憂悒之色,便隨便挑一個話題問他。
「伊吾想做的事情,沒有做不成的,只是能不能治好,我也不清楚,你大概需要去問他了。」蕭子墨微勾唇角,笑的高深莫測。
「還是不問了罷,如果你的眼疾可以治好,你第一眼想看見的人是誰?」她也不過隨意問問。
「自然不是你。」蕭子墨往身後的岩壁上靠了靠,似是喟嘆般回了蘭君這麼一句。
蘭君冷然的笑笑,半晌沒說出話來,她當然知道不會是她,可是他有必要說的這麼直接,這麼不拐彎抹角嗎?
女孩子的自尊心,還是很脆弱的,可是自打與他在一起,她的自尊心,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被他踏進泥里了。
想罷她從池水里爬了出來,身上的衣衫緊貼在雖然縴瘦卻依舊玲瓏有致的身上。
蕭子墨皺眉,揮手間他的干衣和披風已然全罩在她身上,「這般樣子,被軍隊里的人瞧見了,成何體統。」
他不自在的揚眉,想問問伊吾是不是將千魔峰聖藥給了她,卻沒問,他信得過伊吾,伊吾說給,就一定會給。
洞外已是月過中天,伊吾回頭見蘭君還沒有半分出來的意思,便抬步往山洞里走去,約莫走了半刻鐘,他停在蘭君面前。
「你,該回去了。」看到她身上蕭子墨的衣衫和披風,他眉目中似乎燒著了火,恨不能將蘭君吞噬。
「伊吾,明日拿一套你的衣服與我穿。」蕭子墨隨意說了一句,伊吾怒氣頓消,上前蹲在他身側。
「這藥性極烈,本是為日後施針做準備,為安全起見,我還得封住你的目窗穴,另外還要封住你的天柱穴,一同封住嗅覺和觸覺,你忍一忍。」伊吾說罷從腰間拔了幾枚銀針出來。
那銀針細細長長,足叫蘭君心中一駭,向來不知蕭子墨這眼疾竟牽動了如此多的穴位,如今治起來,仿佛也頗為麻煩。
伊吾唰唰幾下,蕭子墨便失去一切知覺,靜坐在池水中,仿佛外界與他絲毫沒有關系。
蘭君戀戀的回了好幾次頭卻依舊被伊吾拉了回去。
臨睡前,他才從掛著佩劍的屏風後打開一個小小的玉質機關,機關竟是連著床榻的,床頭一個小小的匣子自動上升凸了出來。
伊吾上前,將那瑩白如玉散發著點點清香的藥丸拿過來,遞給面前的蘭君,「這是你的保命藥,吃了它。」
「保命?呵呵,你弄錯了吧,我沒病,也沒中毒,吃你這保命藥作甚?」蘭君好笑的瞧了伊吾一眼。
「你天生有心疾,雖非不孕之癥卻終生不能孕育孩子,否則生命堪虞。能治你病的藥,世上只此一顆,且過了今晚,這顆藥便會煙消雲散。要不要吃,你自己拿主意。」伊吾將藥丸放在案幾上,一個人出了大帳。
天狼星越發明亮了起來,他微嘆,自己明明將世上僅存的藥都給了她,為什麼她的本命星卻越發弱了起來呢。
天狼星的光芒,似乎已有吞噬她的本命星的趨勢。
帳內的蘭君細細回想著伊吾那話,她不能生孩子?蕭子墨知道這事嗎?他當日選擇不要孩子,是出于他自身的考慮還是為了她的身體。
伸出手將那枚瑩白如玉的藥丸放在掌心細細端看,卻未看出任何端倪。
心上的揪痛滾滾而來,幾乎淹沒她的意識,她開始回想著那幾日,她初生病時蕭子墨每日來看她的神情。似乎是恍惚的。
還有那一日在王府的石室里,蕭子墨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知道伊吾的話是不是真的,可這數日,她確是時常胸悶心悸,既是如此,那便先服下這枚藥丸吧。
將那藥丸送入口中,和著不知為何流下的淚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若果真是她誤會了蕭子墨,那再見他她一定要問一問,他是不是為了她的身子,才放棄了那孩子。
蘭君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次之後,在北狄的國境之內,她再也沒有能見到蕭子墨。
伊吾透過帳簾的小縫瞧見了她這動作,想既是給了她藥治她心疾,也算是對得起蕭子墨了。
與此同時他看向天際,蘭君的本命星卻閃爍了三下,之後越來越暗,這是預示著消亡的跡象。明明已經把藥給了她,她也已經吃了,那為什麼還會死呢。
伊吾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夜間,看蘭君似乎恢復的很快,掌心那麼深的傷口竟然一夜之間愈合了,他給她號過脈,心疾也似乎好的很徹底。
可他也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說人死的時候,是不會帶著傷的,若非是利器致死,人在死之前,身上的傷口都會愈合的特別快特別完好。
他不知道蘭君此次傷好了,驗證的到底是那種說法,想要觀星,可是蘭君的本命星已經暗淡的肉眼無法瞧見了。
「你是要去瞧蕭子墨嗎?帶我去吧!」帳內,蘭君抬步走了出來,拍了拍他的肩。
「不行,此後你不可以再見他,直到他復明為止。」伊吾不允,怒氣沖沖的閃身走遠,移形換影的速度,蘭君自是追不上的。
她對著伊吾離去的背影冷哼了一聲,自己徒步往前走去,她今日一定要問一問蕭子墨,當初放棄孩子,到底是不是為了她。
她要問一問,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有沒有位置。
昨日與伊吾一起,大部分路,她還記得,只是行到一處分岔路口的時候,泛起了難,兩個岔路竟然一模一樣。
但想起來,昨日似乎並沒有這樣的岔路,她記得伊吾是直往前的。想罷抬腳往前走去。
她未曾想到,前方有一個巨大的陷阱在等著她跳進去,山間的風卷過,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極了鬼怪。
蘭君雙肩一抖,身上起了一層粟子,心髒仿佛都長了毛,直愣愣的豎起來撥的人心生懼意。
可是為見蕭子墨,為了弄清楚她想要的真相,就算是鬼門關,她也得闖一闖。
定了定神,她繼續往前踏了一步,卻未曾想,當真是這一步,叫她邁向了鬼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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