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君隨雅嵐圖一步一步往烏蒙王宮走去,辰時剛過,陽光愈發暖了起來,可她心里卻冰冷甚于風沙四起的大漠。
回烏蒙後雅嵐圖沒有給蘭君任何品級,只是將她留在後宮之中一處偏院,白日里偶爾來探上一次,從未夜宿。芒
蘭嫣依舊是烏蒙王宮最受寵的王後,王後宮中,夜夜笙歌,烏蒙王流連難舍,冷落所有後宮佳麗。
別的妃嬪縱有千言,奈何雅嵐圖面上極寵蘭嫣,蘭嫣又是深得逐月皇愛憐的公主,便不敢造次,整個烏蒙王宮,祥和的仿佛未曾發生任何事情。
可只有蘭嫣明白,這宮中的氣氛有多詭譎,雅嵐圖或許自己都不知道,午夜夢回時,他口中念著的,並不是蘭嫣的名字。
山風掠過,紗帳輕揚,蘭嫣撐起疲憊的身子,宛若一條無骨香蛇,拖著旖旎的步子往矮幾旁走。
看了窗外的夜闌一會兒,她席地而坐,靠著冰涼的案幾,心中風雲翻涌。
雅嵐圖帶蘭君回來之後,看似一切如舊,可是她知道,所有的事情全都變了。
縱蘭君不在這烏蒙宮中,他心里念的仍舊是她,何況如今她人就在這里。
白日里,他下了朝便去看他,緊提密防著宮中一切可能對她造成威脅的人和事。
到了夜里,又一副獨寵中宮的樣子,來這皇後的華帳內與她夜夜糾纏,這個男人不甚用心記,只是他用心機的時候,卻是不計一切的。格
蘭嫣有些哭笑不得,輕嘆了一聲,轉身走向鳳榻,倚著雅嵐圖的衣袖睡了起來。
冷風從窗口闖入,侵入心骨,也仿佛將她的一生吹的冰涼。
雅嵐圖醒來時,見蘭嫣跪坐在地上,身子倚著床榻,睡的很淺,眉頭緊皺著。
其實逐月國說這蘭嫣公主傾國傾城,也並不為過,私下里,他細細品評過她的容貌,與蘭君輪廓上有些微的相似。
屬于女子的優美線條中偶爾可見逐月皇的影子,他想,這也許就叫做血脈相連吧。
只是蘭君是沉穩的女子,寂靜的仿佛深淵,而蘭嫣卻恰是沙漠中的火焰,引人沉淪。
將他抱起,輕手輕腳的放在榻上,給她拉過錦被蓋好了,又將大開的窗掩去半扇,他這才更衣離去。
外間,正準備叫起的太監被雅嵐圖攔住,「別出聲兒,皇後還在安寢,莫驚擾到她。」
蘭嫣睜開眼楮,眸中有濕熱的水霧氤氳,其實,只需要他的一點點溫柔,她就可以被融化了。
那太監恭敬的幫他整理衣飾,「皇上,今日蘭姑娘那邊……」
「敬子,蘭兒的膳食,等本皇下了朝,親自為她送去,今日,你就不必去了。」雅嵐圖一邊往外走,一邊安排身邊的小太監。
「是,皇上。」敬子躬身應承,隨雅嵐圖走出殿外。
這會兒,他也有些鬧不明白,這皇上的心,到底是向著誰的,一個是逐月皇的公主,一個是不知道從哪兒帶回來的野丫頭。
不過看皇上對那野丫頭倒是上心的很,對她的飲食起居都是親力親為的照顧。
蘭嫣的笑意僵在唇邊,眸中的水霧終于漸漸沉重,盈滿成幾顆熱淚,滾了下來。
*
北狄戰場,蕭寧瀾將蕭子墨帶走之後,在白楊寨與伊吾早派在那里接應的心月復回合,之後眼前被蒙上黑紗,抄近道將他們送到了伊吾迷林以東。
到迷林盡頭,那男子掀開馬車簾子將蕭寧瀾與蕭子墨拋了出來,「不知道伊吾上將為什麼叫我等放了你們,但是記住,沒有下次了。」
那人口氣不怎麼好,蕭寧瀾心里暗自感慨,伊吾其實最是情深意重,甘冒大險將他們送回。
眼前蒙了黑紗又有何用,憑他與蕭子墨的听力,想記住這段路,太簡單了。
他這樣做,只是為了叫手下的人安心,可是日後回了北狄,他如何與瑪吉統領交待呢。
背著氣息微弱的蕭子墨回了大營,蕭子文早在營內備足了藥,只等蕭子墨回來。
腳筋斷處毒氣入侵,為防弄疼了他,蕭子文用小劍將他腳上的靴子割碎,看到那浸過毒的細小傷口時,還是忍不住全身一顫。
手上的大傷亦是觸目驚心,經脈里的毒已然蔓延全身,他求生的意識也並不強烈。
況,獨活與獨活子之毒,數百年來,無人解過,藥材太過稀缺只是其一。
其二還是要耗費太多內力,針法奇準之人,也未必能在精力損耗過多的情況下,不出任何錯誤。
縱有千斤膽加上萬斤力,也恐難能完成這件事。那藥材,也早在十年前被一個西域怪人采盡。
蕭寧瀾看蕭子文一臉凝重便上前問道,「三哥這傷,能治嗎?」
「倒也不是十分棘手,大不了也就搭上半條命,可這藥材,听吳道那老頭兒說,數年前,已被西域一個陰陽術士采盡了。」
蕭子文一邊在蕭子墨身上走針,一邊回話。
「你那師傅瘋瘋癲癲的,他的話,能信嗎?」蕭寧瀾上前,濃眉驟斂。
「我師傅怎麼就瘋瘋癲癲了,十幾年前橫行大漠的百里長歌,想必九哥也听說過,若不信我師傅,九哥你盡管問這人去!」
蕭子文刺下最後一根銀針,轉身瞪了蕭寧瀾一眼,額上有些細密的汗。
他不過暫時穩住蕭子墨命脈,若想他活,必求雪靈芝和那術士救命。
「到底是什麼藥,竟這般難求?」蕭寧瀾探問究竟。
「雪靈芝,那是生在逐月聖山上的藥,這個世上,只有聖山有雪靈芝,且只有一株,生在峭壁之上,多年前被那陰陽術士采了。」
蕭子文雙眉緊擰,十指顫抖,難道就叫蕭子墨在此等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