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會過後,父皇命三哥到崇錦殿。三哥昨日的痛楚早已煙消雲散,或者,那痛只屬于黑夜,當旭日升起時,便是希望。「楊弼貪贓一事,處理的如何?」父皇坐在璀璨奪目的純金雕龍座椅上,把玩著手中碧綠通透的雕龍玉佩漫不經心問道。「回父皇,兒臣已查明,楊大人只是對部下疏于管理,並非貪贓枉法。」三哥畢恭畢敬,悠然微笑著說道。「那麼你認為,該如何處置呢?」父皇並未抬頭,依舊只注視著手中的玉佩道。「畢竟楊大人忠心護主,功大于過。兒臣以為,將他罰俸半年,官降二品,但仍保留御林軍副將之職即可,父皇意下如何?」三哥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淡若清風,如絲般的烏黑秀發輕輕垂過潔淨如玉的面頰,看起來那麼賞心悅目,精致得巧奪天工,可無形中卻讓人心疼。我了解三哥,他看似平靜的深棕色眸下,也許是驚濤駭浪。他懂得隱忍,也絕不會認輸。「好,就這麼辦吧。」父皇滿意點點頭說道。這時,總管太監趙盛進來通報︰「皇上,林王在外求見。」三哥的眼眸瞬間微微顫動了一下,可立即又被一向的鎮靜遮蓋住,整個人絕美得甚至有些清高。「宣他進來吧。」父皇說道。「那兒臣就先告退了。」三哥拱手向父皇作揖說道,他懂得宮中規矩,絕不僭越半步。「不必,你和林王交情甚好,想必比朕更了解他,不如先留下,幫朕一起接見。」父皇說道。「兒臣遵旨。」三哥靜謐的眼眸下分明閃現出了一抹凌厲的光芒,卻又稍縱即逝而不被察覺。身著深藍色戎裝的林王昂首闊步走進殿中,只微微一行禮。想必父皇也奈何不了他。「林王來見朕,有何貴干啊。」父皇礙于林王的身份,十分恭敬的對他說道。「天朝賜給本王封地,本王一向感恩戴德,年年朝貢,朝覲述職。本王絕無野心犯上作亂,望皇上明察。」林王盡管這麼說,但他渾厚的聲音回蕩在殿中,倒比父皇多幾分霸氣。不過這幾句話把父皇弄得糊涂起來,「王爺何出此言啊?」「前日朝會過後,臣收到了一封書信,信中內容意圖謀反,輔佐太子登基。」隨即,他取出了手中的書信呈上,又道︰「事後臣才知道,原來楊大人已被關押。」父皇接過那封信,還未見其內容,突然從中間掉出了一個華麗的金步搖,砸在青瓷磚上,在寂靜的大殿中發出了一絲清脆的響聲。父皇俯去輕輕撿起,他認得這金步搖,肥碩身體隨之頓了一下,眼楮布滿血絲,充滿驚愕與悲哀,他甚至不相信自己所見到的。這金步搖是皇後的,前日他親眼見到一直都帶著金步搖的皇後頭上只帶著一直蝴蝶銀簪。父皇輕輕撫著金步搖上的那顆珍珠,璀璨奪目,配在一起更是無與倫比的奢華。那是外國使節進貢時,他特意為皇後留下的。「這封信是誰給你的?」父皇的聲音近乎顫抖。「是一名宮女,臣已調查過,她的名字是夙玉。」林王回答得淡然而干脆,毫不猶豫的摧殘著父皇的心。夙玉是皇後身邊的宮女,並且經常出沒于楊弼的府中。宮規規定,後妃除省親,不得私自與外人來往。而父皇寵愛皇後,都將這些視而不見。「她,她……」父皇猶如受了傷的猛獸,身子劇烈的顫抖著,因憤怒而不停的咳嗽,大口喘息著,可他沒有注意到,此刻淡然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三哥嘴角掛著的那抹高深莫測的笑,這些都是他預先安排的。父皇近乎咆哮的對外殿侍衛說︰「將皇後娘娘禁足于鳳華宮中。」說完這句話,他就摔倒在了地上。三哥的神情突然慌張起來,一直翩然優雅的他大聲喊著令侍衛宣太醫。他眼眸中的焦急,再不知是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了。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