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所有的心碎神傷深深掩埋于心底,面上恢復了一貫的優雅雍容道︰「無論林國亦或大粵國,既然野心不止,便決不可留。大粵國接壤于我朝與林國之中,必先滅其,才可穩妥。」
「三哥已然決定了嗎?」
「此事不可草率,況且目前大粵國並無進犯之意,現在還需靜待時機。」他抬頭望著深沉的夜色,一雙深棕色的眼眸也那般寂寥。肋
他終究,還無勇氣。
「可若等到有一日,他們兵強馬壯,一切便都無法左右了啊。」我微低下頭,從袖中掏出那封書信,寧靜的注視著他道︰「這是戎辰的貼身侍女交與我的,閔莫寄與林王的書信。」
三哥優雅的身軀唯一顫抖,他接過書信,似有幾分質疑望著上面的內容,一雙靜謐的雙眸即刻黯淡下去,閃起了無盡的哀痛,令人心疼。窗外孤寂的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落在青花地板上,更顯落寞。
夜風輕,吹動鮫紗窗微微作響,吹落他手中的信紙。
我俯將信紙撿起,坐在他身邊,默默凝視著他。
良久,他才道︰「這一切,可有真憑實據?單單一個侍女何足為信?」
他依舊不願相信,他本該在紅塵的世界里如魚得水,不料,終有一日動了情,卻為情所傷。
「莫非三哥不認得這字跡,這些如何能造假?」我將書信置于他面前的黃梨木桌台上,那些字跡仿佛灼灼烈火,在搖曳的燭光下映得人心碎。鑊
他沉默著,一語不發。
我又道︰「那侍女告知我,戎辰的確起過反叛之心。那時,他便與閔莫私下書信來往,有了盟約。只是,戎辰見我這般真情,再無心留戀繁華天下,便中斷與閔莫的聯系。閔莫這才派人暗殺戎辰,引發爭端。」我抿著下唇,緊緊將他冷若寒冰的雙手攥起,又凝重道︰「鳳華宮中密室尚有多日來閔莫與林國的信件。」
他這才抬起頭,深棕色的眼眸略有幾分迷離道︰「為何要將這些告知三哥?」
「凌兒不忍心三哥受蒙蔽,深深沉淪,終有一日無法自拔。凌兒願三哥是那個勵精圖治的一代明主。」我將他的手攥得更緊又道︰「三哥此刻心碎神傷,凌兒願為三哥分擔這哀痛。」
說罷,我走到窗欞旁邊,望著那墨寶。
志難挫,鷹擊長空萬里闊。萬里闊,力挽北斗,氣吞日月。青山座座皆巍峨,壯心上下勇求索。勇求索,披荊斬棘,赴湯蹈火。
那是三哥的墨跡,更是他心中的夢想,他也如雄鷹般在萬里無雲的廣闊天際翱翔。
我靜靜道︰「三哥那些雄渾的夢想,凌兒始終不會忘記,想必三哥也不曾忘記。私情與這錦繡江山相比,孰輕孰重,三哥心中定然明了。」說罷,我一雙明眸注視著他,略有幾分哽咽道︰「三哥心痛,凌兒會陪在三哥左右。如今凌兒沒有戎辰,只有三哥了。」
他微點了點頭,潔淨如玉的面上恢復了一貫的清冷高傲,那是屬于帝王的驕傲。他不只是徘徊在花前月下的絕美男子,更是屹立于世的千古帝王。
他站起身,修長的身姿在朦朧的月影下雖略顯落寞,但卻不乏凜不可犯的高貴氣質。他帶我離開大殿,優雅的吩咐門外的御林軍回宮查辦此事。
馬車劇烈的顛簸著,一路上,他都靜默無語,令人心疼,我甚至有些悔恨,不該講這些告知于他,他貴為天之驕子,任何人都不得冒犯他的尊嚴。
他勉強掛上一抹輕柔的笑意,深棕色的晶瞳如鑽石般輾轉在眼底,又輕輕將我擁在懷中,在我耳邊道︰「三哥從此還如當日,再不會迷失。」說罷,他略低下頭,輕撫過我柔順烏黑的秀發。
這話便如春日里暖意纏綿的旭陽籠罩在我心頭,驅散了多日來的陰霾。我固然會為戎辰、惠兒、小蝶的離去傷痛欲絕,可此刻在這懷中,卻可將一切憂傷拋卻腦後,呼吸著淡淡迦南香的芳香,享受了這片溫馨與安詳。
外面的夜色依舊深沉,如黑色的天鵝絨般高壓,天上的星星明明滅滅,閃動著點點光輝。月華如水,籠罩著蒼茫大地,淡淡的光芒透過車簾,為他俊美的臉頰披染一層青光。
我略昂起頭,從側面望著優雅仿佛天人的絕美輪廓,他微長的雙睫輕翹,透著無盡深邃。
半晌,東方已然露白,漫天繁星的光芒黯淡下去,月白也隨著淡光而失去了輪廓。拂曉的微風吹拂著,盡管這里一片肅殺,空氣中卻依舊透著新鮮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馬車終于來到皇宮門前。
我同三哥一路穿過御花園的林間甬道,來到鳳華宮。
僅僅一日,鳳華宮便蕭索不少,庭院中干枯的樹枝搖曳著沙沙作響,遠遠望去,屋宇也顯得有些陳舊,通透的琉璃瓦沒有了往日的光澤。
三哥向內殿走去,純白色羊絨袍在衣袂飄飄,在風中留下優雅的弧度,卻也潛藏著高處不勝寒的哀傷,這哀傷,便只有我才可讀懂。
大殿之內的燭台閃著微光,燈影猶為滅。桌邊的瑪瑙精雕翡飾也因明明滅滅的燭光而失去了光澤。
即使那些最豪華的飾品,也要有耀眼的光線才可襯出其絕世的美艷。
鳳華宮內的侍從們趕忙將閔莫從繡閣內請出。
閔莫身著一襲天藍色的碎花雪紡碧蓮裙,披著淡紫色披帛,仿佛一株春柳般搖曳著走出,伶仃的身軀引人生憐。她略抬頭,在被三哥清冷的眸光灼傷的一剎那,跪倒在暗紫色團花羊絨毯上,輕柔的裙裳絲絲縷縷垂落在地,如同一支盤旋著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