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天收盡雲腳（4）[VIP]
「自然。」他俊美的面龐在華麗璀璨的燈影下俊逸疏朗，卻隱了暮秋的哀傷，不易被察覺。他又再次叮囑我道︰「凌兒閑暇之余，定要將這些軍政治國之術細細研讀。」
「那三哥可會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心下的疑雲尚未散靄，總覺惶惶不安。肋
他唯一頷首，透著賞心悅目的氣質，又戲謔道︰「不僅如此，朕還要檢查你的功課。」
我痴痴地笑著，任由他將我面上未干的點滴淚光拭去，心間就如初放晴的天際一般，絢爛亮麗的彩虹高高懸著，色彩繽紛奪目。
他又道︰「整整一日，三哥也乏了，你且快些去用膳，然後幫三哥處理今日呈上的折子。」
「三哥放心，早些安置吧。」我宛然一笑，望著他如月色蒼白的面頰隱隱有些心痛。
待他走後，我回到大殿內。
窗外的暮色垂下，一片純黑幽靜，夜空中一輪皓月高懸，明似珍珠，淨似美玉，卻清寒如冰霜。微風吹過，空氣中彌漫著夜間花草特有的芳香，沁人心脾。樹木搖曳處，雖有幾分詭異陰森，但卻無法匹敵夜的安詳與寧靜。
三哥的話在我心頭久久盤旋不散，在他看來，遠離世俗的退隱之心不過是世人為其慵懶所尋的托辭罷了，面對錦繡江山，英雄理應當仁不讓。也許，花前月下的浪漫情事的確曼妙，卻容易讓人迷茫。世事真真假假，男歡女愛不足為信，亙古不變的，只是成王敗寇的道理。戎辰當年雖與我許下了海枯石爛的誓言，可如今，他若未死，又怎會因我而熄滅心中燃起的權勢**之火。到頭來，我們走上了劍拔相向的萬劫不復之境，男歡女愛便被棄之如履，我們只知，成王敗寇的道理，只有將敵人碾如塵土，才可保自己周全。鑊
我心中悵然，只得來到蟠龍玉案前，面對滿目紛繁的瑣碎事務。
填漆木案錦繡團綾上堆積的奏折不減昨日之多，我心生幾分抵觸，但也無可奈何，只得應對。
不過經歷了昨日，今日倒覺得心應手幾分。
舅父榮威折中稟報了一事，令我心中頓時暢快萬分。榮幽峰前往漠北平叛前，留下了幾員身經百戰的御林軍虎將，如今，榮家自散家財，使御林軍成為擁兵數萬的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舅父榮威特地保薦現任御林軍副將秦峰、秦巒二人，作為御林軍左右統領，隨時候命守衛京都。
若是如此，我中原之地的兵力便不遜林國。我朝各地駐防勢力不減；京中司徒箜、陳策共領十萬禁軍；御林軍中秦峰秦巒二人直接受命三哥，擁兵數十萬。
只是，漠北之地榮幽峰統率四十萬戍邊將士平息大粵國進犯，尚無勝報。若他們大勝而歸，我朝便高枕無憂，若他們功虧一簣，損兵折將，我朝將難免面臨進退維谷境地。
一切自有定數，也只好靜觀其變。
不知不覺，批過的折子越堆越厚，尚未過目的已是伶仃。窗外的夜色濃重，不知不覺，已是午夜時分了。香爐中的香就要燃盡，裊裊煙霧縹緲迷蒙，仿佛水月空洞。不知從何時起，我竟又伏在案上入了夢，手中朱筆的紅色墨汁浸染金黃色團綾。
初春季節，夜間依舊如肅殺的寒冬入骨寒涼，夜風凜冽，簡直朔風呼嘯而過，令人仿佛置于天寒地凍的冰窟中，寒意逼人。
身後，卻突然傳來了綿綿暖意，就如和煦的陽光絲絲縷縷照射，我這才恍惚從夢中醒來。
是三哥，他見我睡熟，又為我披上了一襲狐裘銀色披風。狐裘柔軟細膩，仿佛直貼著肌膚，觸感舒適，光滑細膩。
他見我醒來，一雙眉輕蹙柔聲呵斥道︰「初春的夜間不比盛夏，怎穿得如此單薄，若受了寒可如何是好。」
我望著他的面龐，俊美的雙眸略有些凹陷，唇色也淡薄蒼白，面頰更是沒有血色。依他所言，他本早已安置了，為何卻顯得如此疲乏，全然不似經過一番休整。
還不等我質疑，他露出幾分心疼之色又道︰「凌兒，這些若果真令你如此憂勞，放手也罷。將這些強加于你，三哥于心不忍。」
「三哥，」我注視著他，本平和的心境蕩漾開了陣陣漣漪。他要我涉足朝政，必定有難言苦衷，可他寧願駕一切強加于自己，也不忍見我如此憂勞。我勉強掛上幾分淡漠的笑意道︰「所為巾幗不讓須眉，有生之年能如此，便是榮幸，我甘之如飴。」
「凌兒，」他來到我身畔坐下，一襲湖青色的長袍透著飄逸俊美，仿若天人氣質絕佳。他輕攬過我的肩臂，眸中似有幾分落寞哀傷，隱著淡若雲煙的惆悵道︰「三哥無能，苦了你了。」
「三哥切莫如此說。」我輕輕依偎在他的懷中，又道︰「我還記得兒時，三哥也為帝王之位苦惱，那時，我便願陪在三哥身畔，苦樂皆宜；而如今，和那時甚為相像。我猶未變，三哥亦未變。況且，是三哥教會我在逆境中隱忍，所以，即使深漩，我也無從畏懼。」
他唇角邊蕩漾著瀲灩清波，暖暖若春。
我又道︰「三哥可還記得那卜卦人所言？‘甘苦有情，富貴無義，矢志不渝，盡收天地。’我深知天下局勢，可三哥便是注定的天之驕子，一代偉大英主，若矢志不渝，便定會盡收天地。三哥大可不必為此終日傷神。」
他清冷一笑，似寒蟬淒切又道︰「那‘甘苦有情，富貴無義’又當如何解釋？」
「這……」我微怔了怔，眉目低垂，「之前，我誤把閔莫的出現當作前兩句的印證。現在方才頓悟，那卜卦人只測對了後面兩句而已，前面的根本無稽之談，甘苦有情，富貴亦有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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