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點頭,淡淡說道︰「三哥肩負著天下興亡之責,怎可故意慵懶?三哥令你習得些治國的經驗,便可安心將一切交與你。」他微微一怔,又道︰「莫怪三哥隱瞞你,這天下,三哥唯有交與你。」
「三哥,我怎會怪,你的一番苦心,我都明白。只是,我斷然不想你離開啊,我無法面對一個懦弱的自己,又如何面對繁華的天下啊?」我倚在他的懷中,心頭萬般悲痛愁腸,皆化作點滴卑微的淚珠。肋
他勉強掛上了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語中輕緩,似帶了幾分乞求又道︰「三哥的凌兒,一定可以面對。在三哥心中,凌兒從未有過懦弱。」說罷,他捧著我的臉頰,一雙深邃卻純淨的眼眸與我對視,仿佛就要將我看穿,良久,他才開口對我說道︰「凌兒,三哥求你,幫三哥守住中原的天下,好嗎?」
他竟求我,他竟求我!他是天地間的九五之尊啊,竟會苦苦求我。我的心痛得麻木了,再無半點只覺,我寧靜的注視著他,他的俊美的面頰如此熟悉而親切,之前凜不可犯的清冷高貴蕩然無存。此刻,他只是我的三哥,是一個,心下萬分淒苦落寞的、英雄。
我的眼淚似乎枯竭了,此刻心中已是萬念俱灰。他若不再,我的世界,便天崩地陷,便不會再有,下一個晴天。
他突然一把緊緊將我攬過,擁在懷中戀戀不舍。他在我耳邊,萬分寵溺溫柔道︰「答應三哥,好嗎?三哥的凌兒,一定可以作到。」鑊
「三哥,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失去你啊。」我淚水漣漣,語無倫次。
他宛然一笑,淡定疏朗的面頰流轉著春日煦陽的溫柔,一雙眼眸卻淡若雲煙,他語中仿佛瀲灩清波綿綿對我道︰「三哥答應你,一定小心謹慎,凱旋歸來。所以,你也要答應三哥,好嗎?」
「我……」我哽咽著,一時間,竟說不出只言片語。
「好嗎?」他撫著我的肩膀,令我不得不與他對視。
「三哥,三哥……」我依偎著他,輕闔上雙眸,心頭已是一片茫然,連眼淚都枯干了。
「答應三哥,好嗎?」他輕輕拂過我的秀發,一雙手有力卻又萬般溫柔,他喃喃道︰「待有一日三哥凱旋歸來,凌兒莫要三哥失望,好嗎?」
「三哥,一定要小心啊,」我低聲啜泣著,心中陣陣灼痛,終又道︰「這天下,終是三哥的天下,我縱能守住一世,也無法長久,所以,只有三哥。」
「凌兒……」他微低下頭,一雙眼眸寧靜而安詳的注視著我,仿若春水蕩漾開,令我心間愈發痛得麻木。他沉默了半晌,見我情緒略有所平復又道︰「此事萬萬不能耽擱,司徒箜陳策二人已前往軍鎮及其他兵馬駐地調集精兵,明日一早,三哥便要啟程。」
「明日?」我的心經歷了無數狂風巨浪的萬般摧殘,竟只有如死沉寂。是否,它早已墜入了無盡的深淵中,沉淪著……
三哥微點了點頭,俊美的輪廓上透著點點如大海深沉的神色,又對我道︰「京中留下御林軍守衛,朕已下旨,御林軍十萬大軍左右統領秦峰、秦巒听憑你的調遣。」他低垂下雙眸,似乎思忖了片刻,又道︰「明日起暫停朝會,但各部大臣的奏折依舊如期上呈,所以,明早三哥啟程,你不便前去相送。」
「三哥,為何,如今我竟淪落到了這般境地,為何?」我就如秋風中最後殘存的一片枯葉,終被寒風吹落,盤旋在空中,在落入泥土前依舊妄想掙扎著。
「三哥亦不希望如此,只是……」他的雙眸,竟然濕潤了。如他那般清冷高貴,竟也會如此惆悵傷心。終于,我望見,他眼角緩緩垂落了,點滴晶瑩的淚珠。他,竟在此刻落淚了。
「一切,皆是命,是命。」我喃喃自語,只注視著他面上閃爍的淚光,仿佛那是我在這繁華阡陌的世間最為珍貴的寶物。
我輕輕依偎在他懷中,再無言以對。空氣中淡淡的迦南香的芳香縈繞著,卻是如此縹緲,仿佛就要被風吹散,遺落人間。我盡量將所有愁腸埋入心底,盡量保持面上的平和,不管怎樣,我不想眼望著他,如此傷神落寞。
窗外,月終于又升起了,高懸于天際,清冷孤傲,遠離世俗的塵埃,沒有痛苦,也無熱情,只剩下,永夜的沉默。它曾見證了無數悲歡離合,世事無常,也許便是因此,才可鑄造一顆似寒冰的玲瓏心,不為情動,不為情苦。
偌大的宮殿內,燈火流金,卻是萬籟俱靜。燭台上燭光搖曳著,明滅不定,小燭,就要燃盡。我依偎在三哥懷中,依稀可以听到窗外寒風呼嘯的聲音,那凜冽的寒風,似乎要將我的心風干。
三哥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語中溫柔似水,在我耳邊輕聲道︰「夜已深,快些安置吧。三哥還要前往毓華宮看望皇後。」
他語一出,令已然麻木的我再次體味著噬骨的痛苦與卑微的無奈,我緊緊拉著他的手,卻又不得,漸漸松開。
景柔姐姐,才是他一生的眷戀,我,只是最卑微的塵埃。這一次,我終再沒有挽留他,他,也有心中的無限牽念。
我站起身,語中平和至沒有一絲波瀾,輕聲道︰「我送三哥。」
我挽著他的手臂,依依不舍,一步一步緩緩走到殿前,不想,我即使放慢了腳步,也無法阻擋他離開的步伐。
宮人們推開了殿前厚重的紅木雕花門,一陣凜冽的朔風灌進屋內。
三哥微低下頭,一雙眼眸氤氳如雲,我注視著他,這如此俊美的面龐,我不想,這是最後的訣別,我不想,她如惠兒、小蝶那般,被無辜的卷入深漩,從此,便是萬籟俱靜的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