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誰風露立中宵(3)[VIP]
膝下傳來陣陣寒錐刺骨的劇烈疼痛,一股冷氣順著膝蓋觸地之處灌入全身,我勉強支撐著,只為心間最後的期待。三哥,我不想失去你,即使前方是一條萬劫不復的絕境,我也甘心走下去,只要有你在我身畔,我便不會彷徨,我便無從畏懼。肋
三哥,你為何,竟不解我,竟責怪我……
我身子有些飄忽,頭也十分昏沉,耳邊朔風不減氣勢,空氣中仿佛凝結了一團寒冰,陰冷之氣深入骨髓。我望著前方白色的軍帳,竟無法凝神,只覺周圍的一切都有些縹緲了,點點星光在我眼中放大,直到化作了一團巨大的烈火之光,充溢著我眼前的世界……其他的皆不見了,我的眼中只剩下暖人的光芒。
不過這光芒瞬間化作一團黑影,我再無力支撐,一頭栽了下去。
恍惚間,我依稀听到表哥斥責軍帳前守夜的士兵,令他們通稟三哥的聲音。不知三哥下了怎樣的旨意,竟叫他們如此為難。我的心頓時沉入了谷底,摔得粉碎,這一刻的痛,竟是如此真切。這種久違的痛,三哥竟忍心讓我再次體味。我暗自冷笑著,若是喪命于此,我便再也不必回去了吧。
我的心被灼痛,身上卻冷若堅冰,這時,才依稀听到有人在我耳邊焦急的呼喚著我。他一把緊緊將我攬在了懷中,萬般愛戀與寵溺,語中卻透著無盡的心痛。鑊
是三哥嗎?他終肯諒解我,不再怪我辜負他的苦心了嗎?他將我抱得更緊,絲絲暖流順著他的身體傳入我的身體,在這肅殺的朔風下,淡雅的迦南香的芳香依舊可聞,我倚在他的懷中,意識尚未完全清醒,只低聲呢喃著︰「是三哥嗎?我……好冷……手好冷啊……」
「凌兒,是三哥……」他的聲音略顯得焦急,緊緊攥著我的雙手放在唇邊幫我捂暖,又將我騰空抱起,來到軍帳內。
眼前一片朦朧的火光,凜冽的朔風沒了蹤影,他依舊抱著我,溫暖我如冰寒冷的身軀,似有幾分心痛,幾分悔意。我重獲這片溫暖,身體卻因寒冷而不停顫抖著,卻听他在我耳邊輕聲說著︰「傻丫頭,怎麼這般折騰自己,三哥要你離開,是不想讓你涉險啊……」他說著,語中也有所動容,又道︰「如此任性,你究竟要三哥如何?」
我尚未清醒,只呢喃著︰「我不要走,不回那座孤城,我要留在三哥身畔,」我緊緊依偎在他的懷中,「三哥,我好冷……我好怕……」
「沒事了,都沒事了……」他擁著我的肩臂,骨骼明晰的下顎抵著額,又柔聲道︰「三哥憂心漠北戰事,剛才一時有些心急,才如此說。三哥不該遷怒于你。」他輕撫著我腦後的縷縷秀發,久久抱著我,仿佛就要將我融入他的身體。
「三哥……不怪三哥……」我語中沒有一絲力氣,僅憑一點若有若無的直覺,賴在他的懷中,喘息著道︰「只要三哥不要我離開就好……我不離開……我不離開,我不想一人回到那座孤城,我無力面對……是我不好,不該辜負三哥,三哥莫怪……是我不好……」
「如此便不必回去了,有三哥在,一切莫怕,沒事了。」他攥著我冰冷的手,將我捂暖,又道︰「三哥見你這般,心痛如絞。你為何不懂疼惜自己,你要三哥該如何才好……」他萬分痛惜,不知是在責備我還是責備自己。
「三哥……」我痴痴地叫著,露出一絲甜美的笑意,額抵著他的胸膛,鼻息間滿是迦南香的幽香,這才滿心平和。
我心中的一塊巨石終于落地,幾日來的疲憊席卷,我放下心中的牽念,在最安詳溫暖的懷中美美酣睡著。
不想,我竟足足睡到了轉日黃昏。醒來時,望見榻上再沒有質地柔軟的蠶絲被和鴨絨枕,淡黃色的鮫紗帷幕也被省略,更沒有華麗的飛鳥流蘇。大軍行軍儉樸,我的帳內只有一粗糙銅匝的木榻,但上面床褥卻十分厚重,羊絨毯壓得人透不過氣,卻無限溫暖。
我身上有些酸痛,膝蓋處陣陣刺痛依稀可覺。
我略偏頭,這才望見三哥,他竟一直留在這里,這里似乎並非他的軍帳。
我欲坐起身,卻因睡得太久而身體無力。
他見我醒來,一雙略有些黯淡的眼眸即刻澄澈如秋水一般,他坐在我塌前的瓖珠圓凳上,良久的將我注視,語中潺潺若溪︰「凌兒,三哥那日,總不該怪你。」
「三哥,」我心中縱然委屈,但望著那憔悴的面容,竟無法說出,只淡淡道︰「總歸,是我不該私毀聖旨,辜負三哥的苦心。」
他輕嘆一聲,拂過我的肩,柔聲道︰「三哥之所以要你習得那些治國理之道,不僅為了安定局勢,更是為了你。」他的眼波流轉出了幾分深邃的憂郁︰「三哥為帝一日,便可護你一日,但若三哥不在,你也無法掌控朝中實力,便連明哲保身都成困難。三哥如此,無非希望建立你在朝中的威望,將大權獨攬于掌中,無論怎樣,至少可一世安康。」
我幡然醒悟,心中又是一陣撕裂的痛楚,我怨他將太多強加于我,卻不想,他只是為了保護我罷了,只是,為求得我平安。
他面露幾分清淺的笑意,透過薄窗望著遠處就要落下的夕陽,在我耳邊又道︰「直至昨日,三哥才得知你如此厭倦朝中的政務,也許,是三哥自作聰明罷。」他自嘲的一笑,又望著我,眸光溫和如雲卻凝重說道︰「你既執意不願離開,三哥亦不勉強。只是漠北戰事瞬息萬變,三哥盡全力護你周全,卻不敵戰場刀劍無情。所以,何去何從,你仔細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