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是紅著眼楮從祁清殤所在的那座府邸里跑出來的。
我跑得十分慌張,十分無措,陽春雪還在他的手里,我根本沒想到要拿回來。
唔,也對——那本來就是他的東西,如今只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我憑什麼再從他手里拿回來?懶
那一天,我跑得很快,似乎是潛意識里,生怕會被他追上,會听到他,對我說出什麼我不想听的話來。可是,我跑過回廊了,我跑過假山了,我轉過影壁了,身後一直,一直沒有人追上來。
我扶著門框,氣喘吁吁,我掛著眼淚,有些寥落地,笑了起來。
他不追我。
他不再管我,會去哪兒了。
跑出了那座宅邸,我一邊抹著眼楮,一邊沒頭沒腦地拐進了一條悠長的小巷里,這幾日間,魏凌辭素來不許我出門,景安城的路,我是真的不大認識。于是走著走著,我就發現,天空下起了雨來,再走著走著,我就發現,哦,這是一條死巷。
我渾渾噩噩,渾身濕透,直到走到了小巷的盡頭了,這才發現,前面沒有路了,前面,是堵牆。
我盯著那堵牆看了好一會兒,我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我在心底默默地想著,老天爺,你在這個時候下起雨,不是欺負我嗎?
我在心底默默地想,你這堵牆,你怎麼偏偏要出現在這兒,你故意把我的路給擋了,你也欺負我嗎?蟲
那個時刻,我就那麼莫名其妙地不講理,我不可理喻地,同一堵牆生著氣。
大雨嘩嘩地澆在我的身上,沖得我渾身冰涼,我幾乎將嘴唇咬破了,我抬起腳,一腳狠狠地踹在了那堵牆上。
我凶巴巴地說,「你這堵牆,你不喜歡我,就離我遠一些,干嗎要杵在我面前?!」
踹完那一腳,那堵牆一動不動,也一聲不吭,完全沒有絲毫的反應(然澈︰乖女兒,你冷靜些……它,它要是有反應,那就怪了……),我終于察覺到自己沒趣,懨懨地垂下了腦袋,
大雨宛若瓢潑,澆得我好不狼狽,我根本就沒有要躲的意思,就那麼直接迎著風雨,扶著那堵牆站了好一會兒,又喃喃自語地說了好幾句神經兮兮的話,然後,我慢慢地轉過了臉。就看到——
一襲白衣的蕭惜遇,正蹙著眉,撐著一把竹骨傘,站在我的身後,幾步開外。
他眼角紅蝶如血,他臉色略微蒼白,他用一種既憐憫又有些慍怒的眼神,目不轉楮地,看著我的臉。
我不知道他怎麼會在這里出現,所以我有那麼一兩秒鐘的怔愣。下一秒,我還沒來得及張張嘴,說出一句什麼缺心眼兒的話來,就見他衣袂一動,舉步朝我走了過來。
他走得很快,他眉眼很冷,他逼近我的身邊,帶過來一陣夾著雨絲的撲面涼風。
他將傘撐在我的頭頂,然後微微低了眼睫,他一臉不悅地盯著我,緩緩地說。
「你是最近過得太舒服了麼?」
我被淋得像是落湯雞,很配合我那副狼狽形象地呆愣了一下。
他伸手扯緊我領口,不讓雨水滴進去,手上明明是在做一個幾乎算得上是呵護的動作了,嘴上卻是有些惱火地說了句。
「讓我省些心吧,別沒病找病。」
我張了張嘴,覺得嗓子還是啞啞的,于是我就說,「你,你怎麼來了?」
他轉開了臉,沒再看我,他看著小巷的那頭,沒什麼情緒地說,「出來吧。」
他的話音剛落,小巷的那頭,出現了一抹身影。又高又瘦,清冷挺拔。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定楮去看,那人正一步一步地朝我們走近。
我這才看出來,那是冷翠。
那是比前幾日見到時,要落寞許多,要清瘦許多,要陰冷許多的,冷翠。她也沒有打傘,她和我一樣,渾身濕透,不知在雨里淋了有多久。
我愣愣地抬了抬臉,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可蕭惜遇雖然一手為我撐著傘,冰冷的一雙眸子,卻根本就沒有看我。
他直直地盯著冷翠。
他動了動唇,聲音比雨水還冷,他說出了一句我當時沒怎麼听懂的、沒頭沒腦的話。
他說,「你是用哪只手,傷的她?」
他的這一句,令我臉色迷惑,可是冷翠,卻是瞬間慘白了那張臉。
她咬了咬牙,像是既不甘,又掙扎,好半晌之後,她慢慢地,動作很掙扎很掙扎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蕭惜遇的神色很淡,他的手指緊緊捏著傘骨,他垂下了眼睫。
「你可知錯?」
冷翠身子一顫。
她在听到蕭惜遇這句嗓音不算高的話之後,霍然抬起了臉來。她那張臉慘白慘白,可是眼神卻倔強而又執拗,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將那張冷酷的臉轉向了蕭惜遇。
她很不服氣地說,「屬下不知!屬下一心護主,不知錯在何處?!」
蕭惜遇眼睫一抬,眸中冷光乍現,他的神色有些慍怒,眸色冰涼地緊盯著冷翠的臉。他的表情有些陰鷙,他語速非常慢非常慢地說。
「罔顧主上命令,這不是錯?」
冷翠面色又是一白。
「出手傷及主上,這不是錯?」
冷翠身子開始明顯發顫。
下一秒,她的神色猛然間變得激烈起來,她緊緊地盯著蕭惜遇的臉,萬分激動地反駁,「少主,少主明鑒!屬下,屬下絕無傷害主上的行為!」
蕭惜遇伸手牽起我,他面無表情,卻無比堅定地說,「我曾不止一次警告過你,不許踫她。」
冷翠勃然變色,一剎那間,一張臉變得慘白如紙。
蕭惜遇緊攥著我的手,卻根本就沒看我的臉,他緊緊盯著冷翠慘白的臉,他緩緩地說,「你下的毒?」
冷翠身子一哆嗦。
「哪一樣?」
「藍……藍藥。」冷翠的嗓子,已經隱約帶著發抖的跡象了。
「藍藥。」蕭惜遇唇角微抿,將這兩個字低低地重復了一遍,他的嗓音,在一瞬之間,突然變得又冷又可怕。
「按照族規,你該怎麼做?」
冷翠頓時身子巨顫,臉色慘白,她像是听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事情似的,突然間神色慘敗如死,「自……自裁。」
蕭惜遇唇角冰冷,他牽起我的手,舉步就往小巷外面走。舉步前,他丟下一句,「你自行了斷吧。」
事到如今,我就是再傻,也終于反應過來了。我听出來了是怎麼一回事,也听出來了這是在做什麼,我一把拽住了蕭惜遇的胳膊,想也不想地喊出了聲來,「不,不,不用了!」
蕭惜遇身形微頓,他緩緩地轉過臉來。
他的眉眼妖嬈,神色卻冰冷漠然,他緊盯著我,一字一句,「她要殺你。」
「她是為了你好,才這麼做的!」
生怕冷翠立刻就會自裁,我把話說得很急,把聲音抬得很高。
蕭惜遇抿了嘴角,死死盯著我,他的臉色很是不好看。
與這樣的他對視,我真的很有壓力,可是此事畢竟攸關人命,我咽了一口口水,豁出去了似的瞪著他說。
「她,她確實是用藍藥傷的我,但,但藍藥劇毒,藥人立死,我卻能活到魏凌辭幫我找到解藥,這,這說明什麼?」
蕭惜遇面色陰晴不定,他看著我,沒說話。
我看了一眼一臉慘白的冷翠,她剛好也正看著我,只是,她的臉色很是難看,甚至有些敵對,更枉論,會有絲毫求助于我的意思了。
我朝她笑了一下,我說,「說明……她把藍藥,稀釋了。」
「她不是真的想殺我,她,她只是不希望我在你身邊,不想我,阻礙你的人生大計吧……」
這一次,所有人,我,蕭惜遇,冷翠,都沉默了好久好久。我心想,我要不要再乘勝追擊,加上一句「所以,你就饒了她吧?」
正想著,就見蕭惜遇目不轉楮地看向我,他的神色很凝肅,「當真不用殺她?」
我很堅決,「我不喜歡看人死。」
蕭惜遇抿了一下嘴角,然後,他掃了一眼冷翠的胳膊。他很冰冷,很清晰地說,「那條手臂,你自己砍吧。」
話音落定,不等我再張嘴,他伸手揪起我的胳膊,半拖半拉地把我扯離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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