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惜遇趕到花子禮的府上時,花溶早已經被送往華山去了。
鄭夫人是花溶的娘,又一看就是個面慈心善的女人,花溶再怎麼叛逆,在她面前也終歸是相對听話的。
更何況,自打見了蕭惜遇,花溶的情緒就有些不對勁,原本就對鄭夫人沒有防備,再加上正值心神不屬的時候,羹湯里被她放了無色無味的迷/藥,簡直是防不勝防地就著了道。懶
為了確保能安然無恙地將花溶押送到華山去,花子禮特意挑選了武功最高的兩個暗衛,一個負責駕車,另一個,負責在花溶即將清醒時,點他的昏睡穴。
——當然,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境地,就只好讓他們同花溶交一交手了。
花子禮已經給華山派掌門修書一封,讓他老人家親自下山接應,並特意囑咐,無論如何,絕對不要放花溶再下山來。
他自認為,自己做得萬無一失。所以十分愜意地,等在府里。等著那景陽的皇帝。
他要和他談一場,極大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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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惜遇按圖索驥地來到花子禮的書房時,他正立在窗畔等他。
听到外間輕微落地動靜,花子禮從里向外推開窗子,朝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卻並沒有朝他打招呼,而是問了句,「來接花期?」
蕭惜遇抿唇,「她在哪里?」蟲
「祠堂。」花子禮很主動,很友善,他從桌案後面繞出來,十分積極地提議道,「我可以帶陛下去看。」
到了祠堂,花期在那里。卻是偎在蒲團之上,腦袋抵著桌案,睡著了的。
花子禮望了一眼,女孩子臉孔蒼白,神情憔悴,分明是受了些苦頭的。他微笑,眸中滿意,「昨個夜里,這丫頭怕是直直跪了一夜,這會兒子累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探手向前,作勢要將花期喚醒,卻被蕭惜遇出言攔住。
「不必。」
花子禮抬臉,故作愕然,」陛下不是要帶她走嗎?」
蕭惜遇漠然望他,懶得同他客套,「要帶她走,總得得到宰輔同意才是。」
花子禮笑容一點一點收住,斂到沒有了,突然又綻開一抹更加愉悅的,「陛下快人快語,我也就不再繞圈子。」
蕭惜遇「嗯」了聲。
抬眼,看了一下沉睡的女孩子那瘦美的臉龐。瞳孔些微收縮,卻並沒有開口說出一個字。
花子禮伸出一只手,將他往門外讓,「此地不是說話的場所,還請陛下隨我——」
話未說完,被白衣男子截住,清冷冷的語氣。
「此地甚好。」
花子禮愕得不輕,「可是花期……」
花子禮確實有顧慮。
雖然兩個人沒有將話挑明到那麼直白露骨的地步,可是二人心底該也都明白,既然是要探討如何達成共識將花期從花家帶走的事,被花期听到了……總是不大好的吧?
更何況……
花子禮抬眼,望了望前方幾步桌案上,那上好的木材雕制出的牌位,心中不由有些訕然之意。
四弟臨終之時,拖著他的手哀求,求他日後幫襯著花期,他如何好在他靈位之前,就同外人商議將花期從花家帶走的事?
花子禮正窘然,忽又想到——他哪里是外人?他連孩子都和花期生了!
這麼一想,不由地有了底氣,他抬眼再望望牌位,心中想著︰四弟啊四弟,若是你泉下當真有知,可莫要怪我。
我是將花期交給了她的心上人,可不是隨便就將她給丟了出去。
更何況,她做出的那些事,著實是有辱門楣的,我不罰她,已經是在看你的面子!
這麼一想,花子禮就不內疚了,他撩了一眼倚著桌角沉沉睡著的女孩子,沉聲說,「也罷。就在這里說吧。」
蕭惜遇沒應聲。他早已尋了個椅子,坐下了。那個小女圭女圭縮在旁邊椅子里,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什麼都沒說,咬著一顆糖果,正大眼楮滴溜溜轉著,望著睡著了的花期。
眼見蕭惜遇面無表情,花子禮開口,想要調劑一下氣氛。他說,「這里是祠堂,小女圭女圭在這里……」
他沒把話給說齊全了,話里的意思卻已是明白至極——他是在朝蕭惜遇示好,他是想說,這里是祠堂,怕嚇著小孩子。
無奈蕭惜遇並不領情,他連眉眼都未曾動,只輕輕吐出三個字,「不妨事。」
花子禮獻殷勤未遂,臉皮一熱。
蕭惜遇抬眼,催他,「開始談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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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其實也不難談,尤其是在兩個人都開門見山的大背景之下。
為了避免花子禮再兜兜繞繞,蕭惜遇毫無修飾地直接說,「你想接任清遠鏢局,我想帶走花期,事情就是這樣。很簡單。」
花子禮點點頭,嘴上補充,「你既要娶花期,總該對我承諾,會一輩子對她好才是。」
蕭惜遇抬眼,笑,「我幾時說過,要娶她了?」
花子禮猝不及防,一呆,眼楮看看蕭惜遇,然後迅速看向乖乖呆在椅子里的小孩子,「那你……」
蕭惜遇勾起唇角,眼神卻堅定至極,「我早有愛妻。」
一听這話,花子禮臉色驚詫,再是著惱,總之是瞬間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拍案而起的沖動,嗓音里卻是盈滿了濃郁的不悅,「也就是說,昨日白天的事,是陛下在消遣我們花家了?」
昨天明明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主動說他和花期有親密關系的!
他,他竟是在開玩笑不成?!
花子禮很激動,蕭惜遇卻是極淡定,他閑閑撩了臉色青白的花子禮一眼,不疾不徐地說,「我只是說夜入她的閨房,我只是說與她同榻而眠,並未說要娶她為妻。」
花子禮氣得險些爆炸,「你還說她同你生了孩子!」
蕭惜遇蹙了眉尖,無辜地笑,「昨夜才睡,第二日便生子,花宰輔真的沒有听出,我是在開玩笑麼?」
花子禮簡直要氣瘋了,他霍地從座位上起了身,一掌拍在了身旁的幾子上,「豈有此理!」
這一掌的動靜,著實有些大,驚得萌寶瞬間身子一縮的同時,連帶著偎著桌角沉睡的花期,都微微動了一下,似有醒過來的跡象。
花期要醒,蕭惜遇翹唇微笑,並不怕。只是花子禮就沒這麼無所畏懼了。
他抬起手腕,指尖一彈,一個珠子射出,花期「唔」了一聲,再次沉沉睡去。
安撫好了花期,花子禮黑著那張臉,眸瞳噴火地望著蕭惜遇,「你既有愛妻,何必要來沾染花期?」
「說過了。」蕭惜遇淡淡,「我要帶她去西祁。」
花子禮冷笑一聲,「我若是不允呢?」
該死!原本以為這景陽的皇帝是對花期情深意重,那樣的話,和他談這樁生意,既能將達到將花期從總鏢頭的位置上弄走的目的,又能借機要挾他一把,卻不承想……
蕭惜遇微笑,「你會允的。」
花子禮冷笑望他,「陛下莫不是要拿你景陽國君的地位,來壓制我東楚花家?」
有意提及他是景陽國君,再有意提及他們是東楚花家。花子禮的用意,自然是在提醒蕭惜遇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逾矩。
蕭惜遇似乎不曾听懂似的,依舊是笑,他伸出手去,替自己兒子拭去唇角沾著的糖漬。隨著這柔軟呵護的動作,連帶著聲音都變得有幾分溫和了。
他語氣淡淡地說,「不必拿權勢壓你,你也會允的。」
花子禮氣得說不出話來,「……」
「只要,你們府上,還有花期。」
花子禮被踩到了痛腳,頓時反駁,「我哪里有那麼不能容人!」
蕭惜遇笑,抬起眼睫,眉眼深深,「不是你不能忍,是你怕花溶——」
說到這里,他點到為止。
花子禮氣得胸膛直聳動,急促喘息。
蕭惜遇伸手,抱過兒子,攬在懷里。他一副不疾不徐的樣子,「花宰輔可以慢慢想,我等你一炷香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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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的時間里,沒有人知道,花子禮經過了怎樣的思想掙扎。知道的,唯有他自己。
他想到了花子義臨終的囑咐,又想到了花溶藝成歸來,那不可估量的前途,他緊緊蹙著眉,斟酌了半晌,最終喟嘆了一句。
「依你。」
蕭惜遇笑,並不驚詫,也不驚喜,而是早在預料之中似的。
他隨口問,「花宰輔想要什麼謝禮?」
花子禮有些意外,沒料到他儼然是一副霸道的強盜模樣了,居然還要給謝禮。他想了一想,開口,「在景陽,給花家闢出一座城池。」
這些年來,他結黨營私,為的就是那炙手可熱的權勢。如今好容易有了個機會,總該為自己尋個後路才是。
蕭惜遇不曾猶豫,「依你。」
「還有……」
蕭惜遇起身,笑,「適可而止。」
那一句,那時的眼神,竟像是有魔力……不,準確來說的話,竟像是,帶著一股子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
花子禮被他的四個字,說得不由就將到了唇邊的要求,給咽了下去。
蕭惜遇看了一眼花子禮,「一言為定?」
花子禮沉聲,「駟馬難追。」
蕭惜遇點點頭,朝花期走過去,他俯,手指幾乎要踫到她的肩頭了,忽地頓住。
他轉了臉,對懷中女圭女圭說,「把她喚醒。」將女圭女圭放下,自己直了身子。他往後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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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祠堂里才跪了一夜,花期就被花子禮放了出來,這一點,讓她有些詫異。
更讓她詫異的是,她一醒過來,見到的,居然不是別人,而是萌寶,和蕭惜遇。
更更讓她驚詫的是,她方得到花子禮允許她離開祠堂的準許,就得到了另一道好消息——不僅鏢局里的諸人,就連花子禮都允了,讓花期親自護送蕭家父子前往西祁。
出鏢那日,花期歡喜得很,清遠鏢局在易主之後,終于接到了第一樁生意。
還是那麼價錢昂貴的一樁生意。
她是真的歡喜,禁不住扯了扯蕭惜遇的袖子,想要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意。卻被蕭惜遇不著痕跡地,避了開去。
萌寶探過小腦袋,笑得賣萌兮兮,「娘親別理我爹爹,盡管踫萌寶就是!」
花期笑得明媚一如艷陽。
她相信,接下來的旅途,必然是愉快的。
那時候,她不會知道,無論是東楚,還是花家,她都不會再回來了。
那時候,她不會知道,等待著她的,不是幸福,不是愉快……是死去。
這也正是,蕭惜遇將她帶回西祁去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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鏢隊出東楚,一路極其順利,到了東楚與大魏交界的雁城時,卻遇到了阻礙。
前去探路的丁三回報說,魏國太子蒞臨雁城巡視,鏢隊要從雁城通過,怕是要耽擱一日。
花期听到這話,並沒有什麼不悅,倒是抱著萌寶的蕭惜遇,隱約蹙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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