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蕭惜遇究竟到哪里去了。我也只不過是听景瓔珞說,他在受苦。至于他在哪里受苦,又是在受什麼苦,別說景瓔珞,就連景陽都不知道的。
我的身子好了,能動了,耳朵能听到了,也能說話了。我抱著萌寶,隨瑤華一起,離開了那個山洞。懶
走出那個山洞的時候,我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經瑤華友情提醒,我這才恍然想起來,可不是嘛,我的的確確是再世為人了。
我多牛,死了多少次了,居然還能活。呵呵呵呵呵呵呵。
景瓔珞不知道蕭惜遇在哪兒,好吧,我估計即便她知道,也是勢必不願意告訴我的——她肯定更願意親自救出她的惜遇哥哥;
景陽不知道蕭惜遇在哪兒,他說,他掌心同蕭惜遇眼角紅蝶相連通的術法,也不過是能夠感應到他還活著罷了;
就連和蕭惜遇是孿生的兩個女圭女圭,本該有心靈感應的瑤華,都不知道他在哪兒,她只是扶住自己的額頭,有些頭暈目眩地對我說她很難受,想必蕭惜遇在承受的,絕對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東西吧。
調查線索是如此的不給力和不靈通,我實在是有些崩潰了。
我們捱到了第十二天,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我把萌寶交給瑤華,想要去大街上轉轉找找靈感,看看能不能靈機一動,突然想到上蒼懲罰凡人的什麼好去處。蟲
可是萌寶不肯跟著瑤華,他非要黏在我懷里,因而我只好抱著他。我們娘倆一起鎖著眉頭上街了。
抱著萌寶一起上了大街,我來回轉了足五圈兒,可是愣沒有絲毫的靈機一動。
我有些懊喪,正仰頭望天想要罵幾句上蒼以泄憤時,萌寶一雙小手抱住我脖子,女乃聲女乃氣地說,「娘親為什麼不去算卦?」
我抱著他往前走,腳步根本就沒停頓,我特別正氣凜然地說,「算卦的都是騙人的。你沒看他們有的明明是瞎子,還都敢算卦?胡扯呢全是。」
萌寶很認真地搖搖小腦袋,一臉不贊同地盯著我的眼楮,他慢吞吞地說,「萌寶不這麼覺得……前一段,娘親去遠行,爹爹就是去找的算卦的。那個瞎子爺爺確實算出,娘親會在東楚國出現的啊——」
我兒子話還沒說完,我衣袂一閃,已經火速奔到街角一個簡陋的算卦攤位面前,並且干脆利落地蹲下了。
我對眼前那倚著牆根坐著的一臉裝神弄鬼的瞎子老頭兒說,「大爺,快幫我算一卦!」
萌寶小臉微微抽搐,大約是不能忍受我如此迅速的變臉頻率,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瞎子老爺爺,有些欲言又止地說,「娘……您方才說……」
我沒看萌寶,我看著我眼前那個瞎子老頭兒,我特別特別誠懇地望著面前那個瞎子老頭兒空洞的眼楮,我特別特別真摯地說,「為了算卦這一偉大的事業都不惜毀掉自己的視力了,這種精神是多麼崇高的啊……」
萌寶翻白眼兒,翻得幾乎要全是白眼楮珠兒了,那個瞎子老頭兒隨手搖出一根簽,嘴里卻是毫不含糊地應下了我的奉承。
「好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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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出來,我男人是在火里,在承受烈火的炙烤。
我抱著萌寶,蹲著身子,皺了皺眉毛。
萌寶也皺著眉毛,他仰著小臉,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地望著我。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做選擇。
我確實得做選擇。我很是認真地擰眉思索了好一陣子,然後垂了眼,我說,「……兒子,你覺得呢?」
萌寶沒料到會等到我這句話,不由地有些崩潰了。他又朝我翻了個白眼兒,然後他轉臉,問那個瞎子老頭兒,「爺爺,您算卦準嗎?」
瞎子老頭立刻就答,聲音有些不樂意,「自然準啊。」
萌寶想了想,然後說,「那……您能算出我幾歲了嗎?」
瞎子老頭立刻就說,「你這女女圭女圭啊,至多不過六歲吧?!」
我的身子僵了一下。
我的嘴角抽了一下。
萌寶小臉白了一下。
萌寶小臉又白了一下。
然後,他很是憤怒地對我說,「娘!去水里找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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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陽國境內的水,並不多,瑤華去找那條叫做懸河的,景陽派親信去找紅河、凌河和清河,我和萌寶一起,去找一個叫做冰池的。
沒錯,我也覺得,冰池這個名字……好弱。別人都是找河啊江的,只有我們娘倆是去找這個叫池子的。
可是景陽說,我和萌寶,一個是剛大病初愈,一個是小女圭女圭,也就只能去冰池附近查看了。
嗯,沒錯,冰池離我們最近,確切地說,就在我醒過來時的那個山洞旁邊,因為它不算太大,搜尋起來難度系數比較低,所以就交給了我和萌寶。
去冰池的路上,萌寶哼哼唧唧地問我,「娘親。」
我腳步沒停地說,「怎麼?」
他撇開了小臉,有點兒怪不好意思似的,聲音低低的,「萌寶……萌寶很像女孩子嗎?」
我當時就愣了一下。這是哪個星球的話?
等到下一霎,我突然明白這孩子是在問什麼了,就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說什麼呢?盡信卦不如無卦!」
萌寶一听我這話,眼楮亮了亮,等到下一秒,突然又皺了皺眉毛,喃喃地說,「是我聲音太輕的緣故嗎……」
我哪有工夫搭理他小孩子的小苦悶,我得抓緊找我老公呢。
眼看冰池近了。
可萌寶沒念叨完,就覺得不過癮,他小手揪著我的衣襟,還在琢磨著,「是我聲音太……娘了嗎?」
我是真的又好氣又好笑了。
眼瞅著冰池就在腳下,池水似有若無地向外散發著寒氣不說,那水的顏色居然是幽碧幽碧的,竟難以一眼望到底,我不由地有些焦躁了。
尋找蕭惜遇要緊,我隨口就朝萌寶丟了句,「不是你聲音弱,也不是你聲音娘,是你應該拿出些男孩子的舉措!快,」我傾低身子,作勢要把他放到地面上去,「你爹爹恐怕——」
我的話沒說完,我的身子僵住了。
嘴唇上一片柔軟溫潤的觸感,既溫柔,又有些急促,那兩片小小的嘴唇一邊近乎啃咬地吮著我的唇瓣,一邊嘟嘟囔囔地問,「這,這樣呢?」
我先是怔愣不解,等到下一秒,我的腦子里,轟然一聲,就炸開了。
我,我他媽簡直像是被雷劈了啊!
我完全就沒有多余的智商可供思考這件事了啊!
我,我魂不附體地僵硬了好一陣子,眼看那靈巧的小舌頭微微喘著,作勢要往我的嘴巴里擠了,我終于察覺到了異樣,一把將萌寶的腦袋給推了開。
萌寶小臉紅撲撲的,平素里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里,此刻居然全是迷離的情/欲之色,不僅如此,他的眼角眉梢竟然還奇異地略略上挑著,簡直像是……
簡直像是,帶了幾分媚色!
我有些魂不附體地望著那古怪的女圭女圭,半晌才回過神來,我哆嗦著嗓子,有些遲疑地喊了一句,「你,你是誰?」
那不是我兒子。
我兒子會在景瓔珞到來時挺直了小身子維護我,我兒子會在我動彈不得時用小嘴巴喝了水哺給我,但我兒子不會做出這麼……曖昧而又輕佻的吮吻動作。
我目瞪口呆又心懷戒備地,望著那個眼角含媚的女圭女圭。一時之間,我的腦海里不知道竄出了多少種想法,萌寶被人附身了?還是被人操控了?又或者,是中了什麼古古怪怪的毒嗎?
我想不出,我不敢確定,因而我更不敢妄加動作,那個小女圭女圭,是我兒子。
我不能誤打誤撞地傷了他。
我心神不屬地望著小女圭女圭,小女圭女圭也看著我,臉色一時茫然,一時微笑的。他的臉上,他的臉上,就像是有兩張臉,在不斷地重疊!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看著他一忽兒茫然懵懂,一忽兒邪笑妖嬈,等到他唇畔的微笑一點一點變濃時,終于,有一道好听到近乎夢幻的嗓音,在我耳畔響起了。
「認出我了麼?」
我的身子,難以遏制地震了一下。
那聲音,那聲音……
好熟悉啊。
可我想不出,我死活都想不出,我想不出他是誰,我唯一能夠判斷的,也不過是——他是一個男人。
一個擁有好听嗓音的,男人。
我的木訥和沒有反應,讓萌寶小臉上那抹邪佞的表情,不由地加深了些。緊接著,他的小身子突然晃了一晃,隱約中,我覺得有什麼像是清風一樣的東西,撲到我面前來了。
眼看萌寶臉色徹底恢復懵懂,趔趄著要往地上倒去,我腳一動,想要奔過去抱他。
可我沒來得及奔過去,更枉論抱住他。我被那抹清風,穩穩地擁住了腰肢,耳畔,是那抹風有些故作憂傷地說,「在我面前抱別的男人麼?小緋色。」
我身子一僵,心魂巨震。是,是他!
我動彈不得,我有些失態地月兌口而出,「是你,你,你要做什麼?!」
「我不是你。」那聲音笑,清風蹭著我耳朵,又軟,又輕,又曖昧,他低低地說,「叫我名字。」
被一抹風戲弄得臉頰滾燙,我只覺又羞又窘,厲聲說,「有什麼事你找我就好,做什麼欺負我兒子?!」
他又是笑,笑得好生可惡。
隱約中,那抹清風幻化出了一只手,指尖修長,又微涼,在無恥兮兮地摩挲我的唇瓣。
我渾身一僵,抬手要攻擊,胸前啪啪兩下,被點住了穴道。
與此同時,聲音再度逼近我的耳畔,沙啞地說,「要攻擊我?小緋色,你不乖呢。」
我雖然被點了穴,可啞穴卻沒被點,就惱羞成怒地罵他,「你,你卑鄙無恥!」
他肆無忌憚地摩挲著我的嘴唇,喑啞地笑,「這就卑鄙了麼?我近日靈力不濟,唯有借個凡人的身體,接近你。有錯麼?」
不等我說話,那抹清風幻化出了一個男子的輪廓,男子伸開手臂,摟住我,臉頰埋在我頸項間,喃喃地說,「若是錯,也錯在我……太想你了呢。」
這話听得我肉麻。心底卻是沒來由地,抽痛了一下。
我趕緊壓下古怪的情緒,眼角掃到我兒子在地上躺著,我愈發心急如焚,想要抬手推開那奇怪男子,卻又根本動彈不得。
我心中焦急,幾乎將牙齒給咬碎了,一個字一個字地從齒縫里往外冒,「你放開我!」
「我不是你。」他堅持,「叫我名字。」
我閉了閉眼,忍無可忍,「夕郁!你玩夠了嗎?!」
他終于緩緩笑開來,男子的輪廓漸漸變得迷離,他趕在隱掉身形之前,湊過來,吮了吮我的嘴巴。
他喃喃地說,「我就說,你還記得我。」
這句話音落定,清風撩起我長發,他,愉悅地笑著,清風收起,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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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回過神,意識到自己不能不明不白地被人佔便宜,于是抬腔就問,「蕭惜遇在哪兒?!」
半空中,傳來他含笑的聲音,「你要找的人,就在這冰池里。你救出他,我就也能自由來往凡世了。」
「我會再來找你。」
「小緋色,等我。」
不等我回答,徹底沒動靜了。他走了。
來無影,去無蹤,夕郁就是這樣的吧?
他無恥,他不按理出牌,他輕佻兮兮,攪得你一團亂了,他消失了。
施法者走了,我自然恢復自由了,身子堪堪可以動彈那一霎,我疾奔了兩步,心急火燎地朝萌寶奔了過去。
「兒子!」
推他,他不動,以手探他鼻息,還好,沒事,只是昏過去了。
我轉臉,望了望散發著幽幽寒氣的冰池,心中默默說了句,小魚魚,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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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方便聯絡,我和瑤華之間,是有商量好了的專門信號的。
我發了信號,一邊認真查看冰池的構造,一邊等瑤華來,等她替我看著萌寶。
別嫌我婆婆媽媽,冰池水寒冷沁骨,我剛只是伸出手指去點了一下水面,就冷得直哆嗦,我萬萬不能帶著萌寶跳入那里的。
我也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岸上,萬一我剛跳進去,諸如夕郁之類的人,又來了呢?
我承認,我現在確實有些疑神疑鬼了。
可是,就不說夕郁了,至少,我總得防著景瓔珞。
瑤華匆匆趕來時,我已經將冰池的構造隱約打探明白了——冰池雖然不大,可是水位很深,而且一如其名,里面全是冰冷至死的水,並未結冰,可冷得要命,一年四季都是。
更要命的是,池水之所以呈現出幽碧幽碧的顏色,是因為……池的四周,全是苔蘚。
苔蘚光滑,無從著力,也就是說,即便我能找到蕭惜遇,要想沿著池壁爬上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將這個發現給瑤華說了,她立刻會意,「我找人帶繩子來!」
我點點頭,轉身要往冰池里跳。
她突然拽住我,眉眼間有擔憂之色,「就不能……讓別人替你下去嗎?」
我愣了愣,然後很果斷地搖頭,「我男人,自然該我救的。」
瑤華望著我,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層敬佩之色,知道多說無益,于是她只是囑咐了句,「小心些。」
「嗯。」
她轉身疾奔去找援兵,我轉身,毫不遲疑地,躍入了冰冷至死的冰池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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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說,萬幸,我是一個會游泳的。
否則,那冷得讓人想哭的冰池水,絕對能把我凍僵在
跳入池水中的那一刻。
我牙關都直打顫,太他媽冷了。真心的。
冰池水冷得我皮膚生疼,可我不能停,池水是幽碧幽碧的顏色,所以即便頭頂有陽光,也是照不進來的,底部幾乎沒有什麼光。
不錯,我得像一個瞎子一樣,模黑前行。
我覺得,這可能是老天對我那會兒評論瞎子算卦大爺的……一種報應。
模黑前行,其實倒也不怎麼可怕,尤其是,在你處于這種黑暗的環境中久了,你就適應了。更何況,眼楮看不到,你的其他感官,會變得愈發地靈敏。
就比如說,我能听出來,那冰冷冰冷的水,是往哪里流的。
然澈︰小小地問一下,你的感官靈敏了,就沒發現水里有魚啊蛇啊(重點是蛇……)神馬的嗎?
檸檸︰那麼冷的水里這種東西能活嗎?!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虐我!
然澈︰呵呵呵呵呵呵呵。
池水池水,自然是死水,而池水能流,說明什麼?說明那里地勢低,恐怕是一個漩渦。
我卯足了勁,帶著我那冷得幾乎麻木的身子,順著水流,往那個低凹的地方游。
我沒想到,越往深處游,居然,漸漸地有了一絲光亮了。
那一刻,我就像是撲火的飛蛾似的,瞅見那隱約的光芒,跟瞅見了親密愛人似的,我提了一口力氣,拖著我那行尸走肉般冰凍的身軀,堅強勇敢地往那里游去。
我沒料到,轉過了一塊險些磕到我額頭的大石,我竟然會看到,那樣一副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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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蕭惜遇。
是我最喜歡、最喜歡、全天下也最最喜歡我的,蕭惜遇。
他的手臂展開,正站在,那團漩渦里。
他的身上沒有鎖鏈,卻有鎖鏈的印記,那是一顆六芒星,閃爍著綽約的光芒,印刻在他的胸膛上面。
從那顆六芒星印記的最中央,有汩汩的血,涌出來,再有冰冷的池水,爭先恐後地,灌了進去。
我看得到他蹙眉,我想得到他多疼,可他,可他居然沒有死。
心頭血,換上冰冷冰冷的水……
生不如死。
蕭惜遇身上的白衣,變成了血衣,蕭惜遇俊美無儔的臉孔,慘白得,一如宣紙。
我在原地僵硬了不知道有多久,終于回過了神,我像是瘋了似的,手腳並用地游著,不管不顧地朝他沖了過去。
不知道是心靈感應,還是听到了我的動靜,那個血人一般的男子,徐徐地,睜開了眼楮。
看到我,看到哭得眼淚瞬間結成冰了的我,他怔了怔。
下一霎,他笑,笑得此生再也無憾了似的,他喃喃地,近乎囈語一般地,開了口。卻連聲音都發不出。
我看懂了他的唇形,他叫我,「檸檸。」
他俊臉慘白,卻笑得,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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