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心深呼吸口氣,始終沒有勇氣再回頭看一眼,前面辛思源已經走出好遠了,她加快腳步,追上他。
一陣風吹過,絲絲血腥味順著風勢飄散而去,眼前所見皆是蕭條之景,處處透著一種絕望的氣息。
夏沐心不由得加快腳步,可卻還是落下辛思源一大截,他的速度明明看著就不快,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怎麼也追趕不上,眼睜睜看著兩人的距離愈來愈大,愈來愈大。
然後,在他轉過一個拐角之後,她終于完全失去他的蹤影了。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她自己微微起伏著的呼吸聲之外再沒有听到其他的聲響,方才看到的那些慘烈的場面忽然無比清晰地在她的腦海中出現。
那一瞬間,心中忽然無端生出一股恐慌——
——她被拋棄了麼?她終于要被他拋棄了麼?
一剎那,腳步沉重得像是怎麼也抬不起來的樣子,那麼、那麼的重,她怔怔的停了下來,四周很安靜,只有風‘呼呼’吹過的聲音,枯枝落葉被吹動的聲音‘悉悉索索’的傳過來,更添一絲蕭條。
有絲絲寒氣隨著風侵入衣領,引起肌膚的一陣戰栗,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一個寒戰,忽然像是一下子醒悟過來一樣,唇邊慢慢地、慢慢地帶出了一個自嘲的弧度。
——什麼時候,自己竟也變得這麼軟弱了?
天氣真的日漸寒冷了,暖洋洋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溫暖,只有冷,冷徹入骨,垂在身側的雙手一片冰涼。
——現在這個樣子的自己,真的一點兒也不像之前的自己了。
這樣想著,她慢慢地收起臉上外露的情緒,抬腳,慢慢地沿著來時路走回去,不遠處傳來馬兒的嘶鳴聲,她幾不可聞地扯了扯唇角,拐過那個廊道,那個微微帶著不耐表情的黑衣男子終于出現在她的眼前了。
——也許,有一些東西,自己不主動去爭取,是永遠也得不到的。
這樣想著,她眼里慢慢地沉澱下來某些情緒,一步一步走近那微皺著眉的黑衣男子。
似乎是對她慢吞吞的速度不滿,辛思源的眉頭愈皺愈緊,終于在還有五步遠的時候,一把將她拉了過來。
「若是接下來嫌我速度太快,那也是因為你耽誤的時間太長了。」
說完這話,他翻身上馬,攬住她的腰,讓她安坐在自己的身前,下一刻,調轉馬頭,往另一個方向極速而去。
迎面吹來的冷風凜冽如刀子,刮在臉上有些微微的刺痛,夏沐心努力睜著眼,即便眼楮被風吹得有流淚的沖動,她還是堅持著睜大眼望著遠方。
身後的懷抱溫暖如春日里的朝陽,總讓人不自覺地心生眷戀,她咬了咬唇,伸出手,握住了那雙修長白皙的手。
趕路的日子是枯燥的,更甚至可以說是無比辛苦的,夏沐心不知道辛思源要這樣子趕路,她只是隱隱覺得好像有一些什麼他很在意的事情要趕著去辦,但是究竟是什麼事情,她也不清楚。
他不說,她也不會主動去問,兩人之間的相處竟是沉默比較多,這一日,他們因為在路上耽誤了一會兒,趕不到下一個鎮去,只能在那野外住一晚了,幸好這有一間被丟棄了的破廟,他們才不至于露宿街頭。
破廟雖破,但是好歹也稍微起到了擋風御寒的效果,天氣真的愈來愈冷了,之前看到的那些在街道上行走著的人們都已經穿上了厚厚的棉襖了,前些日子,他們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勢洶洶,而且比往年來得要更早一些。
飄飄揚揚的白色雪瓣悠悠然然地飄落而下,下了幾天幾夜,幾乎完全沒有停過,天色始終暗淡著,再也見不到之前那種晴空萬里的景象,不過是幾天的功夫,地面上已經是積了一層不薄的雪層了,馬蹄踩在上面會陷進去一點,也因為這個,他們的速度變得慢了些。
呼出的氣體都變成了白色的煙霧,夏沐心坐在那熊熊燃燒著的火堆旁邊,怕冷似的搓著自己的手,身旁辛思源正在往火堆里添加木材,視線偶爾飄到夏沐心的身上,臉上的神情卻始終平淡如初。
「現在我們是一路向南,南邊的天氣要比這里暖和很多。」
正兀自沉思間,忽然听見辛思源這樣說,夏沐心怔了一怔,抬頭看向他,只看見他面色平淡地望著火堆,火光熊熊,映照在他臉上,明滅不定。
「……哦。」她淡淡應了一聲,收回視線。
終于轉過臉來看她,卻看見她身上的衣服微微有些濕的樣子,看樣子應該是方才的雪花落在身上沒有及時掃掉融化成水了。
「把衣服月兌下來烤烤吧!」他忽然道。
夏沐心沒有抬頭,也沒有任何動作,只道︰「我不冷。」
「不冷?」他看著她都凍得有些發白的嘴唇,心生不悅。「你在怕什麼?該看的、不該看的,我不都已經全都看過了麼?」
這麼露骨的話語,他說來卻那樣的自然,夏沐心的臉頰紅了一紅,只是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沒有回答。
他挑眉,「你是要自己月兌,還是讓我幫你月兌?」
她低垂著臉,沉默了半響,忽然咬咬唇,抬起頭直視著他,「你這樣子堅持著,可是在擔憂我?」
「擔憂?」他聞言一怔,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微笑起來,只是笑容里卻有著無法忽視的嘲弄,「我不過是怕你生病了拖累到我的腳程罷了。」
——就知道是這樣子的!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已是一片的平靜。垂著臉不發一語地將身上濕透的衣裳月兌下來,晾在火堆旁,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單衣,薄薄的單衣沒有絲毫的御寒作用,即使是坐在火堆旁,她還是照樣瑟瑟發抖。
忽然,一件帶著體溫的衣服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然後,身旁那人伸臂,將她攬在了懷里,暖暖的溫度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她依舊垂著臉,听見身旁那人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若是你病了,麻煩到的人還是我。」
這種類似于解釋的話語,不知道為何,卻讓她的唇角止不住地開始上揚。
——也許這個人,他的心里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她的吧?
沉入夢鄉之前,她的腦海里迷迷糊糊間升起這樣的希望。
第二日,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天空終于微微放晴了,暖暖的冬陽透過那薄薄的雲層斜射下來,霸道地覆蓋住了天地萬物。天還未亮,他們就啟程了。
這里偏南了一點,比起帝京雖然天氣要暖和很多,但是依舊是處于會下雪的季候區,地上厚厚的積雪完全沒有融化的跡象,潔白的、冰涼的雪花同樣覆蓋住了整個大地。
萬籟俱寂之中,遠遠傳來馬兒奔跑的踢踏聲,不一會兒,便看見一匹棕紅色的馬兒快速地奔跑而過,在其地面上留下了一連串的馬蹄印,久久也沒有消散。
他們趕了那麼多天的路,終于快要到達了。
遠遠地,前方出現了高高的城牆,原本正在快速奔跑著的馬兒也在‘吁’的一聲輕喝中逐漸滿了腳步來。
高高的城牆上,兩個大大的字清晰可見——虞城!
進城的馬兒上坐著的兩個身影一黑一白,黑衣男子手抓著韁繩,線條優雅的俊臉微微繃緊著,坐在他身前被他擁抱著的白衣少年相較之下,面容很秀麗,且臉部線條也顯得柔和很多,側臉被寒風吹得微微有些發紅,低垂著頭,似乎外界的一切事物都與他無關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馬兒慢下了速度,進城的時候顯得慢悠悠的,冷冽的風勢也緩了下來,比方才的時候溫柔多了。
現在天還早著,街上的行人並不是很多,兩人一路走來也算是暢行無阻,但是還是有些人將好奇的目光投注到他們身上了。
自然都是猜測兩人的身份來歷之類的,這座城說小不小,但是也談不上大,民風很淳樸,一般時候很少有人回來,更勿論說是這個時候了。
只是他們兩人都仿佛對那些視線無所察覺一般,一路上沉默著。白衣少年由始至終都是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黑衣男子的視線落在前方,若有所思的眼神同樣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天空中薄薄的雲層擋不住陽光的熱情,四周的景色漸漸地明亮起來,帶著一種溫暖的顏色,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地多了起來,街道兩邊的攤販慢慢地活躍起來,一聲接一聲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一副繁榮昌盛的景象。
馬兒慢慢地走著,‘滴答、滴答’的聲響一直沒有停下來過,良久良久之後,黑衣男子忽然收回投注在前方的視線,微微俯下臉,眼神若有所思地落在白衣少年的身上。
凝視久久。
深邃的黑眸中幽光微閃。
半響,他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看著出現在前方視線中的一座簡約高樓,淡淡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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