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祺,上車,我們走吧!」她依然平靜,輕輕靠在靠背上,不再看外面的女人。
沈康祺嚴肅的時候有種不怒而威的軍人威嚴,不用說話,只邊走邊用警告的眼神盯著鶯鶯,一般人在這種眼神下都會不寒而栗,這鶯鶯卻有幾分膽色,竟然在他的目光里挺直了背冷笑。芒
前方車燈大亮,炫目的邁巴赫居然又開了回來,車窗落下,頤朵對童一念喊道,「念念,你說這深更半夜的也打不到車,要不要送送這位……什麼來著,就當做善事?」
童一念也不答話,暗暗搖頭,深知頤朵不會真的這麼善良,一向嘴不饒人的她怕是仍舊咽不下那口氣,下一句就要損鶯鶯了。
果不其然,頤朵的下一句話是︰「不過念念,她這麼‘職業化」地往這里一站,只怕很快就有男人排著隊來載她了,我還是別那麼不識趣,影響別人生意!這次真的走了,拜拜,念念!」
邁巴赫來去如風,轉眼便只見兩個尾燈了,童一念有些疲倦,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楮,不去關注窗外鶯鶯的臉是灰還是白,對她來說,這樣的勝敗其實真的沒有意義。
她以為,在他為了如嬌那般傷心離去之後,應是找個地方憑吊如嬌的,比如去如嬌墓前?如嬌故居?兩人的所謂「老地方」?最不濟也該去喝悶酒才是,哪知卻找上了鶯鶯。格
呵,紅顏知己啊紅顏知己,是該找個紅顏知己訴訴衷腸的……
「念丫頭!俗話說寧拆三座廟不毀一門親,如果你過得幸福,當哥的我祝福你,可是姓陸的是什麼東西?你還舍不得嗎?」沈康祺開著車,忍不住說。
離婚?好像她和陸向北才提過這個話題……
她睜開眼,笑,「陸向北本來就不是東西!」
後望鏡里,可以看到被甩在路邊的鶯鶯正在打手機,給誰打電話呢?向陸向北告狀?不對,陸向北的手機不是一直打不通嗎?
「誰和你開玩笑!瘋子!你說,你自己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哥假期時間短,沒幾天就要回去了,別又跟小時候一樣,被人欺負了只會自己躲起來哭!」
怎麼打算?再度閉上眼,心里淡然一片,唇角卻微微上翹,仍是幼年時撒嬌的聲音,「哥,我打算好好睡一覺!快點開車啦!」
「這臭丫頭!」知道她不肯再說,沈康祺加了車速,心里也是微微的涼,他和她之間,越長大距離就越遠了……「去哪?要不去我家算了!」他問。
「不了!這麼晚了,打擾伯父伯母!」沈家?那畢竟不是她的家啊……
「這丫頭,越來越見外了!我爸媽也看了新聞,知道你出事爭著要來醫院看你,我好不容易勸住的,你這時候去,估計我媽還樂顛顛親自為你下廚熬湯,說什麼打擾!」沈康祺越來越不滿童一念的客套。
童一念無奈,狗腿地拉了拉他的外套討好,「我知道伯父伯母都對我好,哥對我更好,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忍心讓老人家為我操心啊!我把他們當自己家親人孝順呢!還要挨罵!」
沈康祺被她軟軟的語氣融化,裝不下去,破功笑了,「知道就好!那現在告訴我去哪?」
「去我新公寓吧!」還能去哪?總不能回童家吧?工地出事到現在,沈家的人都看了新聞為她擔心,好死不死的陸向北至少也到醫院來報到了,可她那老爹卻連個影子也沒有!只有新公寓,才是屬于她的地方。
「算了,還是去我以前的家!」她忽然想起自己包丟了,鑰匙不知所蹤,連門都開不了,不想住酒店的話,只能去老爺子作為結婚禮物送給她和陸向北的房子,那套房子是指紋鎖。
一推開門,便有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和陸向北生活兩年的地方,處處都有他的痕跡,牆上還掛著他們的巨幅婚紗照……
她逼著自己忽略,和沈康祺說笑,這是她必須承受的,學會面對,每天還要對著陸向北上班呢,這點都受不了,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這一晚,是沈康祺陪著她度過的,還給她整出一碗香噴噴的雞蛋面,逼著她吃了個碗底朝天。
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沈大少,去了部隊,居然還能下廚了!她可是邊吃邊笑的。
「笑什麼?只會面條!」沈大少臉上竟泛起了紅暈,瞪她一眼,把碗筷收拾了,趕她去睡覺。
她是真的累了,全身酸痛,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這樣的狀態真好,不用再去想今晚的陸向北會在誰的床前或床上……
黎明的時候下了一場雨,氣溫便將了下來,臥室的窗戶開著,飄進少許雨點,涼風暗襲,睡夢中的童一念覺得冷,習慣性往外側靠過去,習慣性去尋找溫暖的來源,可是,蹭來蹭去,蹭到的都是涼意,而她,卻終因身體移動而喚醒的酸痛醒了過來。
過了一夜,全身肌肉似乎更痛了,而夢里的她,似乎忘了她的溫暖夜晚並沒有回來……
昨晚就這麼睡了,也不知沈康祺究竟是怎麼安排自己的,還有,不能貪睡,還得去醫院看看伍若水的傷到底怎麼樣了,雖然她仍然不喜歡伍若水這個人,但她好歹是因為自己受傷的。
她逼迫自己起床,打開臥室門,發現沈康祺已經不在了,沙發上有他睡過的痕跡。
以為他已自行離去,便進了浴室,開始梳洗。
額頭貼著的紗布很刺眼,她把額前的頭發梳了幾縷下來,稍稍遮擋。
剛梳妝完畢,卻听得門一響。
她的心忽然就跳亂了,這房子只錄了她和陸向北的指紋,連保姆來打掃衛生都要提前打電話約好,以防他們不在家進不了門,那麼,能開門進來的只有他……
她鄙視自己,為什麼總在下定決心後還要因他而凌亂,她深深呼吸,努力讓心平靜下來。
「念丫頭!起床了?來吃早餐!」外面響起的卻是沈康祺的聲音。
她舒了一口氣,心底卻莫名隱隱的失望,「來了!」
打開門走出浴室,奇怪地問,「你怎麼能進來啊?」
「我出去時就沒鎖門啊!只是掩上了!」沈康祺把早餐擺出來,有她喜歡吃的餛飩,還有豆花和小籠包,「你吃什麼?」他問。
「餛飩!」她想也沒想,在餐桌邊坐下,「你可真放心啊,也不怕有壞人進來!」
沈康祺笑道,「這叫虛晃一槍,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壞人沒那個膽!」
「誰听你賣弄兵法?去幾天部隊了不起了?」她嘗了一口餛飩,沒有昨天頤朵買來的好吃,只有陸向北知道她最愛吃的餛飩是哪一家賣的,看來她要戒的東西很多,她開始一口一只地吃。
「慢點!小心燙著!誰和你搶啊?」沈康祺瞪著她。
她瞪大眼楮,「好吃啊!而且吃完我還要去醫院呢!」很多東西,不能因為它好而一直貪戀,比如陸向北,比如陸向北的餛飩,她必須適應吃別的餛飩!
「還去醫院干嘛?我送你去!」沈康祺咬了一口小籠包。
「不了,我自己去吧,你昨晚睡沙發一定沒睡好,回去補個眠!」她估計沈康祺不會答應她獨自一個人去醫院,又補充道,「再說,你也得回去跟伯父伯母報一聲,說我沒事,讓他們別擔心,晚上我去你家吃飯吧!」
沈康祺果然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同意了,「也行!晚上在哪給我打個電話,我來接你!」其實他明白童一念的意思,不希望他陪著去,也許她有她的私事要處理,竟是把他排在一邊了,昨晚就能看出來,這丫頭的心思越發重了。
她原來用過的車還停在車庫,在家中翻騰了一陣,找到鑰匙,手猶如被燙了一下,車鑰匙上掛著個水晶飾物,里面還嵌著她和陸向北的蜜月合影……
「走吧!」她臉上什麼也沒表露出來,約著沈康祺出了門,而後各開各的車,往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馳去。
沈康祺一直盯著觀後鏡里她的車,直到再也看不見,心口層層疊疊翻騰的都是酸意……
盡管全身肌肉酸痛,站起和坐下都令人痛苦,童一念還是勉強把車開到了醫院。
本想直接找醫生了解情況,醫生卻正好查房去了,便打听伍若水住哪里。
「哦,你是問今天早上才換到貴賓病房的病人嗎?你直接去貴賓病房001好了!」一名小護士說。
今早才換的?這麼說昨天住的是普通病房,該是陸先生給換的吧?
她讓自己無所謂地笑笑,對護士道了聲謝,往貴賓病房走去。
醫生正好查了房出來,往別的病房去了,童一念覺得這時候攔住醫生問似乎耽誤醫生工作了,而貴賓病房001的門是開著的,不如先去看伍若水。
她輕輕走到門口,里面的一幕讓她心中一沉……
伍若水正在嚶嚶地哭泣,而陸向北則坐在床前用紙巾輕輕給她擦眼淚……
她覺得自己這時候出現真是太不合適了,轉身準備離開,終因心中不平,而使腳步聲稍重,引起了里面兩人的注意。
「念念?」陸向北的聲音透著疑惑從身後傳來。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轉身,和顏悅色,「怎麼這麼巧,我一來醫生就剛走,我正打算追過去問問情況呢!」
幸好撒謊鼻子不會變長!
「不用去了,我都問過了!」陸向北扔掉手中的紙巾,站起身來,「你怎麼不在家休息,跑醫院來干嘛?」
「我來取我的檢查報告,順便來看看若水,謝謝她救了我!」童一念發現自己也能睜著眼楮說瞎話,這一點都不難。
陸向北眸子里的亮光又是一閃,唇角浮起淡淡笑意,童一念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全是紅血絲,眼眶下還泛著青色。他眼楮長得很漂亮,通常他那樣的眼楮熬夜之後最容易起紅血絲,也容易起黑眼圈,而他膚色又較為白皙,黑眼圈還特別顯眼,瞧他這樣子,竟是一夜沒睡照顧伍若水來著……
她不知陸向北的笑意是為了什麼,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沖他笑了笑,確實很好笑,整整一晚,她的男人在照顧別的女人,而她,卻被另一個男人照顧。
「伍秘書,今天覺得怎樣?疼不疼?」她的目光從陸向北身上移開,問病床上面色灰白的伍若水。
此時的伍若水真叫一個楚楚可憐,本來臉就生得小,頭還被紗布包著,巴掌大的臉更顯小了,因動了手術,臉色和唇色都灰白泛青,加之雙眼淚光盈盈的,如果她不是伍若水,而是其他任何一個和陸向北無關的女人,童一念都會為之而心疼。
伍若水的眼淚又開始嘩嘩地掉,還輕輕地搖頭,聲音也因手術而很微弱,「念念姐,對不起,我哭不是因為疼,不疼,我是懊悔,都怪我,把工地的事搞砸了,可是我真的是想幫你,我太沒用了,念念姐,你可以扣我工資扣我獎金,可是別生我的氣好嗎?」
「若若,你就別說了,念念怎麼會生你氣?工地的事沒人怪你,而且你還很立了大功,不是救了念念嗎?她感謝你還來不及呢!醫生都說了,休息對你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也不能哭,你啊自從醒過來以後就一直在說著這些話,從現在開始,不準再說了!」童一念還沒回答,陸向北卻開口替她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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