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如今念念的身軀有多巨大,壓在陸向北身上會是怎樣的負荷,也不說在一邊觀看的陸老看見這一幕如何嚇得魂飛魄散,只說這樣一折騰的念念,突然捂住肚子,雙眉緊皺,痛得哼出聲來,就足以讓所與人忽略所有其它事…….
頓時,這院子里就炸開了鍋。
老狐狸把念念扶起來,小狐狸從念念身下鑽出來,兩人便開始爭鬧不休。
小狐狸搶著扶住自己老婆,對老狐狸下命令,「還不打電話叫救護車!」
「叫什麼救護車!自己開車送去更快!累」
「那你能保證我媳婦這一路都沒事嗎?」
「能有什麼事兒?從前鄉下人生兒子的時候……」
「你再說一句鄉下我永遠不回家!」他可不管鄉下人怎麼生孩子!那些人都不是他媳婦兒!他現在關心的只有他媳婦兒檬!
老狐狸不敢出聲了,既打了醫院電話,讓那邊做好接生的準備並且派車來接,又叫上來警衛員開車,討好地問兒子,「……醫院認識我的車,我們這邊去醫院,他們也派車過來在路上堵我們,總可以了吧?兩不誤?」
在兩只狐狸爭吵的時候,童一念卻痛得苦不堪言,加之擔心孩子的安危,這時候,這倆人還有心情爭吵?再也顧不得那些芥蒂,抓著陸向北的衣服呻/吟著「痛……痛啊……」
一聲呼痛,把兩只狐狸的心都給呼碎了,忙不迭地把她抱上車,警衛員開著車一路向著軍區醫院而去。
醫院的救護車總算是在路上和他們順利會師了,且跟在警衛員的車後,一路保駕護航進了醫院,醫院方已經做好準備,馬上把童一念送進了手術室。
接下來,便是戴了口罩的教授級醫生出來,婦產科主任,醫科大博導,卻是位男醫生……
只听醫生對陸老很有禮貌的說,「您兒媳婦早產,要剖月復,先簽字吧!」
然後按照慣例,拿出幾張單子出來,把手術中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都說給他們听,說得陸向北握筆的手在顫抖,那些恐怖的字眼在他面前呈現血淋淋的畫面,當即便將筆一摔,「不簽了!也不做手術了!轉院!去別的醫院!」一個剖月復產而已,居然弄出這麼些恐怖的狀況來,這醫院鐵定是不行的!
那博導看在陸老的面子上才不發火,悶聲解釋,「隨便您去哪個醫院,這些事兒都會先跟您講清楚的。」
語氣里隱約有沒見過世面的意思……
陸向北人精兒一個,焉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很想扁他,誰沒事會不斷增長上手術台的見識?
可想到自己媳婦兒還在人手里,忍就忍了!
陸老也在一邊勸他,「念念不能耽擱,別轉來轉去的誤了時機了!這醫生是全軍婦產科最出名的!」
「你簽吧!我不簽!」陸向北實在沒有勇氣再拾起筆,更沒有勇氣再去見識那幾個字。
全軍最好的博導醫生親自蹲下來拾起筆,畢恭畢敬地交到陸老手里,「陸老,要不…….還是您來簽?」
「好!」陸老驚喜交加。雖然仍為童一念和孫子的安危擔憂,但這突如其來的驚喜還是讓他小小高興了一下,一生簽過的字不計其數,可從來沒有哪一次簽字像今天這麼高興的,讓他簽字?不等于他是念念親屬嗎?那兒子是認他這爹了?
手術同意書簽字,麻醉簽字,陸老每一筆每一劃都寫得工整而慎重,看著他簽完,陸向北馬上又後悔了,這是自己做爹才有的權力,也不知道這一輩子是不是只有這一次了,怎麼會便宜了老頭……
在他糾結而凌亂的時候,手術室的大門緊閉了,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跑過去耳朵貼著門,听里面的聲響;
過了一會兒,里面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他頓時驚恐了,沖動地抓住陸老的手問,「電視里生孩子不都大呼小叫的嗎?怎麼念念一點聲音也沒有?」
陸老被他突然親密的舉動一震,兒子什麼時候主動拉過他的手啊……
激動的同時,腦子都不靈光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答兒子的,「這個……我怎麼知道……我也沒生過……」
陸向北瞥了他一眼,「可你不老是說鄉下女人生兒子跟母雞下蛋似的嗎?」
陸老動了動唇,沒和他爭辯,好吧,他體恤某人第一次當爸爸,不和他一般見識……
于是,沒人搭理他,他一個人在手術室外轉圈圈,依然听不到任何聲音,他慌了神,猛然抬頭,「怎麼還沒聲音?」
陸老被他轉得眼暈,一時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還沒聲音,接下來卻听他面色緊張地道,「不是可以家屬陪同的嗎?彎彎生小胖的時候左胖都進去了!我也要進去!我也要進去!」
「哦哦!」陸老被他吼明白了,于是又安排他進去。
盡管院方見陸向北失控的神情和行為,一再勸他最好別進去,但陸向北哪里肯答應?再加上陸老的權威,最後還是讓他換上無菌服進了手術室。
等他進入手術室之後,他才恍然醒悟,為什麼會一直沒有聲音,醫生明明已經告訴過他,是剖月復產,這時候早已經打了麻藥了……
眼前,童一念月復部已經被劃開,正上演著血腥的一幕……
驀地,身為警察的陸同學,經歷過生死考驗的路同學,見識過槍林彈雨的路同學,竟然在這一瞬間華麗麗地暈血了……
博導醫生要他簽字時所陳述的各種可怕後果伴隨著眼前血腥的場面,加上他自己的想象,以及空氣里異樣的氣味,讓他很沒有出息地嘔吐甚至眩暈……
于是,在醫生忙著給童一念做手術的同時,被倒地的他給驚動,不得不分出人手來安排對他進行急救……
關心則亂。
好在陸向北被抬出去後,被新鮮的冷風一吹,就醒了過來。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遇上的是陸老以及左辰遠一家三口鄙夷的眼神……
「念念呢?」他第一句話便是問他老婆的情況,腦子里還是剛才在手術室所見的那一幕,心里仍然寒意森森。「還在里面呢!出息!」左辰遠哼道,想當年,他也是陪著彎彎進去生孩子的,可沒有他這麼窩囊…….
「我要進去!」他也恨自己,他答應過童一念,她疼的時候他會在她身邊,雖然她現在還在生他的氣,但他的直覺告訴她,她一定是需要人安慰和鼓舞的……
「還是別了吧……別給人添亂了!醫生可沒那麼多閑工夫來救你……」左辰遠哼了一聲,「還警察呢……暈血……丟不丟人啊!你媳婦都不怕,還在里面浴血奮戰呢……」
這話說得陸向北更羞愧了,是啊,他是警察啊!怎麼可以暈血?
「我以前都不暈的啊……」他覺得奇怪,也委屈。「那……去手術室外面等總可以吧!」
「爸在等著!」彎彎強調。
「他能代替我嗎?我得去!」他一骨碌爬起來。
「爸可比你強,至少不會暈……」左辰遠慢條斯理地道。
左小胖眨巴了一下眼楮,表功似的道,「我也不會暈,上次我手上流了好多血,我沒有哭,也沒有暈……」
行了吧?他知道這以後有話柄落到左家父子嘴里了,大概會被嘲笑很久,連左小胖都要來湊熱鬧……
所謂忍辱負重,就是他現在這樣的心情……
哼了一聲,起身就往外走。
回到手術室外,陸老和警衛員果然在等著,見他來,陸老很是擔心的樣子,「怎麼樣?舒服點了嗎?」
他卻繃著個臉,「我媳婦還沒出來呢?」
「快了吧!你別瞎操心了!我問過院長了,這只是個小手術,沒事的!」陸老試圖安慰他。
他卻想起手術室里童一念肚子被劃開的那一幕,听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小手術?!你躺上去把肚子破開讓人抱個娃出來試試?!」
陸老被他一陣搶白,哭笑不得,「我就是想……也沒那功能不是……」
陸向北知自己失語,哼了一聲,把臉轉向一邊,把個緊隨而來的彎彎給逗樂了,這倆男人,都是她所知的人中最為決斷,最有男子氣魄的,身兼要職的父親,疏離傲然的弟弟,什麼時候有過這樣凌亂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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