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點點移動,最後落在對面的書架上,這是一只有些舊的書架,上面擺著幾只大小不一的獎杯,恍惚了好一會終于想起來了,這些獎杯是哥哥的.
「媽,我出去一下。」
「這一大早的,你去哪兒?外面怪冷的,別出去。」
「我去買早點。」
「早點不是在桌上嗎?我買過了。」
「我想買油條,昔昔喜歡吃。」
外面是哥哥和嬸嬸的談話,鐘未昔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听著外面的動靜,然後是哥哥關上門急匆匆下樓的腳步聲。
不久,房間門輕輕推開,鐘涵炎看到被子里一張瘦成巴掌大的小臉,鼻頭禁不住泛酸,硬擠出一個笑,「昔昔醒了,快起床,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油條。」
和昨天一樣,她的反應好象總比別人慢上幾拍,木木地躺在那里,幾分鐘後才慢吞吞起身,開始穿衣服累。
一看到她又開始拿那件十三歲時穿的小衣服往身上套,鐘涵炎再也看不下去,低頭把門帶上。
奔到餐桌前,反反復復去調整碗和筷子,三副碗筷被他來來回回整理了不知道多少遍,陶為琳從廚房里端出來一碟醬菜,皺眉,「涵炎,你在干什麼?」
收回眼淚,鐘涵炎轉身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看著鏡中淚流滿面的自己。
陶為琳沒問出個所以然,心里一陣冒火,兒子這一切的反常都是因為那個掃把星,她就想不明白那死丫頭有什麼好。打小性子陰沉不愛說話,與雙胞胎姐姐比起來一點不可愛。考上大學不好好上,竟然跑去販/毒,這麼一個不學好的東西她兒子怎麼就那麼在乎呢?
想來想去,下了一個結論,鐘未昔跟她媽一樣,是個狐狸精,專門勾搭男人,不要臉!
坐了兩年牢還想出來興風作浪,有她陶為琳一天在,想都不要想萌。
一刻鐘後,三個人在餐桌前吃早餐,鐘未昔最後一個到,她洗漱的時間非常慢,走過來腳步不帶響聲,跟個幽靈一樣飄過來一聲不吭就坐下,嚇得陶為琳心髒病差點沒犯。
「要死了,想嚇死我啊?」
鐘涵炎把油條塞到鐘未昔手里,「媽,昔昔不是故意的。」
「哼。」陶為琳眼看鐘未昔要喝粥,計上心來,把鐘未昔面前的粥碗拿起來,「粥涼掉了,我給你重新盛一碗。」
等碗再放到面前,鐘未昔壓著腦袋不吭一聲,陶為琳倒熱情,直招呼,「快喝,這粥涼了就不好喝,吃油條,你哥哥特意跑下去給你買的。」
在陶為琳殷切的注視下,鐘未昔灰白的嘴唇湊近粥面喝下一口,又一口,臉上的表情如枯井一般。
鐘涵炎發覺不對勁的時候她已經喝掉大半了,而粥面上飄著一層血色。
「昔昔,不能喝。」鐘涵炎趕緊奪下鐘未昔手里的碗,用嘴一抿,過高的溫度燙得他舌尖一痛,大叫起來,「媽,你怎麼能這樣?」
「我怎麼了?」陶為琳頗為無辜,「我好心把她的粥拿去熱了一遍,她不懂得吹涼一點喝,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鐘涵炎眼見鐘未昔嘴角流出血,一邊掏紙巾擦,一邊要帶她出門去看醫生,結果鐘未昔怎麼都不肯去,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不管他怎麼拉怎麼拽,她的手指緊緊摳住桌角,不肯動上半分,嘴里嗚嗚要說什麼,卻又跟個不會說話的嬰兒一樣說不出半句來。
最後他無計可施,跑到外面買來消炎藥,讓她吞下。
怒氣沖沖去找陶為琳,「媽,你怎麼能這樣?昔昔都這樣了,你為什麼要那樣對她,她是您的晚輩,您就不能同情同情她,在這里我們是她唯一的親人。」
「你這孩子,怎麼跟你媽說話呢?我是那小心眼的人嗎?我好心倒辦了壞事,粥那麼燙是個小孩都知道要吹涼一點喝,她都多大了,怎麼不知道?」
「媽,你難道沒看出來昔昔從監獄里出來和以前不一樣嗎?她反應比平常人要遲鈍,你那樣端燙的粥給她喝,那不是要她命嗎?」
陶為琳氣壞了,「我……我要她命干什麼?她命值幾個錢?涵炎,我可是你媽,是不是在你眼中我是壞人,她鐘未昔,一個販-毒的女-毒-販就是好人?」
與陶為琳的爭吵沒有結果,鐘涵炎又氣沖沖從廚房里出來,鐘未昔窩在小凳子上,抱住膝蜷成一團,眼楮木然地盯著電視。
「昔昔,你想看電視?」鐘涵炎試著把聲音放柔,可仍壓不住愧疚的哽咽。
反應慢的鐘未昔卻在這時候笨手笨腳彎腰把腳縮進托鞋里,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鐘涵炎眼眶濕潤,打開電視,是個廣告,調著台觀察她的神情,當調到動畫頻道,她的眼楮里稍微出現一點神采,緊緊盯著屏幕。
鐘涵炎把遙控放下來,一言不發出去,回來時袋子里有十幾雙女式棉襪,取出一雙蹲在她面前,一點點把她的腳從拖鞋里抽出來,一看到這雙腳,他一愣,腳面上一點肉都沒有,全是青紫色的皮,最為令他心疼的是腳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凍瘡,乍一看上去像是一塊塊掉的腐肉。
他的心情一下子沉浸在冰冷的湖底,恍然有一種尖銳的疼痛,幫那兩雙凍瘡的腳套上厚厚的襪子,然後一直坐在那里陪著她看動畫片。
國產動畫片真的不好看,看了半天都是些幼稚的情節,枯燥乏味,如同雞肋。鐘涵炎想起了近年有一部國產動畫片特別優秀,于是轉台,搜了半天都沒搜到。
就這樣一直看著幼稚的動畫片,到了晚上她睡下,鐘涵炎跑下樓,到附近的影像店租了一部片子,《喜羊羊與灰太狼》。
抱在懷里,他欣慰地想,昔昔一定會喜歡的。
回到家,他把片子輕輕放在電視機上,模出沒帶下樓的手機,上面有幾個未接電話,都是同一個人,他的上司。撥回去上司要他明天回去上班,他硬著頭皮又請了一天的假。
鐘涵炎的上司是個五十開外的中年人,平常對他十分器重,有什麼內部消息也是毫不吝嗇地透露給他,「涵炎啊,你最好還是早點來吧,近日公司有大變動,可能要換老板啦。就是那個晉遠集團,你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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