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頹然坐在床邊,听著那沒有生機的腐朽小身板里發出一聲聲哀鳴,好半天才試著去用手輕輕拍著她身上的被子,使她平靜下來,不要在睡夢中那麼悲傷的哭泣.
他真的不知道她坐了兩年牢會變成這樣,設想過她出來後的任何一種狀態,復仇的、憎恨的、懦弱的,從來沒想過這個局面。
當初她進監獄他安慰自己的是這樣也好,她進去了,他至少可以保她兩年安全,不被老頭子的魔手踫到。在這兩年的時間里他會花最大的精力發展勢力,得到一切自己想得到的。
她再出來,他可以補償,她想要什麼他就給什麼累。
混沌不清中他睡過去,夢里是個窄小的空間,角落里縮著一個小身影,那眼神充滿了哀怨、不舍、淒涼,沒一樣是恨。
她該恨他的,怎麼能不恨他,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為她做,就讓她進了監獄,他說過的保護還音猶在耳,怎麼能說翻臉就翻臉,對她不管不顧?
他知道欠她的,為什麼她不恨?
一陣大風吹來,他猛然驚醒,外面漸亮,大床上鐘未昔保持昨晚那個姿勢蜷著,一點沒動過的痕跡。
他抹了把臉,到樓下去漱洗,再進來哪里還有她的影子,跑來樓在大門口看到她,由于門鎖了,她出不去,僵站在那兒。
這是他兩年來第一次大白天正眼看她,她真的瘦了,何止一圈,十圈都有,心里堵得慌,他突然使力把她拉回屋,為了穩定住自己顫抖的嗓音,他刻意清清喉嚨,「昔昔,我問你件事,昨晚那個男人你是怎麼認識的?他為什麼要殺你?是不是你撞見了什麼,他想殺人滅口?萌」
鐘未昔眼楮盯著腳下那方寸之地,木木的眼珠子沒動一下。
黑司曜內心如滾過一層開水,決定不再問這個話題,其實她不回答他也猜出事情的始末,那事與黑戎有關。
她的一切表面上他從不過問,可比誰都清醒,鐘涵炎前天帶她去看心理醫生,那個姓鐘的心理醫生剛好和老五以前是意大利的同學,稍微一點打就得到她一點情況。
鐘醫生說她得了自閉癥,不過情況還算好,不太嚴重,她反應慢主要就是長期處在一個禁閉的不想面對的環境,自然而然就把自己蜷縮起來,藏在自己的一方精神小天地里,只要稍加引導相信很快就會好起來。
然而,听是一回事,真正面對又是另外一回事,她笨拙的反應對他無疑是種折磨,時刻提醒他這都是他親手造成的,要不是他她今天不會是這個樣子。
欠錢容易還,欠情債卻難還,尤其還是欠這麼一份。
他不是欠債不還的人,想辦法也要還掉,讓她解月兌,也讓自己好受一些。
他低段,矮著聲說,「昔昔,你恨我是應該的,是我食言沒有保護你,只要你說怎麼樣讓大家都好受點,我願意去做。」
鐘未昔臉上的表情木木的,好象沒有听見。
「昔昔,我現在說什麼都是錯,你要恨就恨吧,你家里的房子現在落在你嬸嬸手里,我給你一套房子,幫你和原來的大學疏通好關系,可以把你的檔案隱掉,改為你休學兩年,由這所大學調到廣州大學去繼續上完剩下的三年。只要你願意,這斷掉的兩年還是可以接起來的。兩年你的苦我知道,我的苦說了你也不信,總之我和你再沒有可能了,那天你也看到了,我和付施婕結婚了。以後,會有一個比我好很多倍的男人來愛你!」
鐘未昔一抖,如遭雷擊僵硬在原地,她想象不出來這個男人怎麼可以如此輕描淡寫的講話,把她推到廣東去,他的這些所謂道歉她听不出來有絲毫歉意,什麼叫‘我的苦說了你也不信’,他怎麼知道她不信?
是怕她不信,還是她根本就沒有苦?
他現在什麼都有了,錢、權力,還有一個像施婕那樣長得好,家世又好的女孩做妻子,他有什麼苦?
她真的很想問,她坐牢的這兩年他在干什麼?是賺越來越多的錢,還是買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別墅?
黑司曜狠著心腸講完,不再看她的眼楮,背靠著牆壁低頭不緊不慢地從口袋里模出盒煙,一口煙霧在他面孔前散開,沒人知道他這些話說出來心里一陣一陣鞭子似的抽痛,這鞭子上帶著倒刺,每抽一下都是活生生把他掀皮拆骨一般。
他的視線在晨光下有些模糊,「昔昔。」輕叫出聲,身體抽痛得受不了,低下頭牙齒在打磕,內心的掙扎會漸漸反應在身體上,他開始控制不住想要抱住她,想要去觸踫她的臉,踫那張只剩下干巴巴的皮貼在頭骨上的瘦削面孔。
他想告訴她,昔昔,我很疼,真的很疼,好想佔有你,想把你揉到我骨子里,這樣我的疼才會緩解一些,這樣我們就合二為一,永遠在一起。
可是不能,我這是為了你好,以後你會明白。
兩個人保持半晌的沉默,黑司曜靠著牆壁仰頭看她,目光中糾結壓抑,可惜她看不到,她還是低著頭,好象在神游,好象在發呆,總之根本沒抬頭看他,哪怕一眼。
又是半晌,誰也沒有說話,等到外面有車響,然後是鄒逸的大嗓門,「大哥,我來了。」
鐘未昔好象知道是來接自己的,終于動了動,動作遲緩轉了個身,拖著笨重的腳步走了出去。
黑司曜的眼中有什麼東西閃爍,站在原地,她出去後鄒逸擦肩而過進來,他交待了幾句,鄒逸答應一聲又出去了,不到一分鐘,外面再次響起汽車的聲音,漸漸開遠。
鄒逸開著車小心地打量著後車座,他乍一看鐘未昔差點沒認出來,在她身上發生了怎麼樣大的變化啊,他尤記得兩年前做人肉梯子讓她爬牆進學校的情景,那時候她盡管不太愛說話,人卻長得漂亮,那臉蛋喲白里透紅,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粉女敕粉女敕的,仿佛能掐出水來,身材也是沒話說。
怎麼現在全身上下包括臉上的皮膚跟失了水份的僵尸似的,瞧得人慎得慌?
唉,監獄那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尤其是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孩,進去一趟就徹底大變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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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少寫一千字,明天補給大家,明天萬更,吼吼……多謝親們的荷包,啵個。